“因為人對自己不在意的人,總是會格外寬容。”
季聽下意識給出答案,可話音剛落,兩個人就同時愣住了。
季聽唇瓣微張,眼神中浮動著困惑和驚訝,似乎在努力消化自己剛才不假思索說出的話。
[我對季硯執評價苛刻,是因為……
[……我在意他?
這個反向推論讓季聽驚然地蜷起了手指,他迅速地在腦中搜尋著支持這個理論的論據,可越是努力去想,思緒卻越是如流沙逝於指尖,怎麼抓也抓不住。
他的眉心漸漸蹙了起來,[難道是我的認知障礙又……
冷不丁的,季聽忽然聽到一聲輕笑。他回神看去,季硯執卻偏著臉咳了一聲。
季聽帶著疑問探過身去,“季硯執,你剛剛是笑了嗎?”
“誰說我笑了。”季硯執轉過頭來,一張臉板得跟石碑一樣:“你哪隻耳朵聽見我笑了?”
季聽眨了下眼睛,“我好像兩隻耳朵都聽到了。”
“你都說好像了,自己都不確定,還來問我?”季硯執主打一個理直氣壯。
季聽迷茫地看著他,季硯執卻伸手拿了一個蝦片喂到他嘴裡:“耳朵不好用,吃點蝦片補補鈣。”
季聽木呆呆地咬著吃了,並未發覺季硯執眼中藏匿不住的笑意。
不就是叫幾聲袋獾嗎,不就是難養嗎,說就說唄,誰讓季耳朵那麼在乎他呢。
兩個人吃完飯,回到樓上,廖凱找了過來:“季總,王首席問什麼時候送他去派出所,他午飯還沒吃呢。”
“嗬。”季硯執冷笑一聲,“他還急上了。”
季聽抬腕看了下時間,[季世澤離開已經有53分鐘了,如果李天華打算報警,這會兒警察同誌應該早就到了。
他眉心微動,[難道季世澤另有什麼陰謀?
季硯執聽到心聲,深眸中劃過一抹諷刺。季世澤當然有陰謀了,之所以按兵不動,隻不過是在揣摩他這邊有沒有什麼陰謀。
他看向廖凱,道:“你隨便給王冕拿點吃的,下班之前沒動靜你就派個人把他送回家。”
“是。”
等廖凱出去後,季聽不放心地問道:“季世澤不會捏著王冕這次打人的把柄,拿來以後威脅你吧?”
“他能威脅我什麼,我又不在乎王冕的死活。”
季聽看了他兩秒,有些失望地斂下了眸:[一個首席科學家在袋獾心裡這麼無足輕重,那比王冕職位更低的研究員,豈不是更得不到重視了。
季硯執驀地胸口一悶,想為自己辯解又不能暴露聽到心聲的事,喉嚨像噎了一團棉花,上不來下不去。
他深深地換了一口氣,“季耳朵,你腦子裡想什麼呢?”
季聽沉默了片刻,“你真的選擇坐視不理,任憑季世澤處理王冕嗎?”
季硯執有些慶幸他把話問了出來,否則他連個辯白的機會都沒有:“你覺得我是這種人嗎?”
季聽衡量了幾秒,搖了搖頭。
“你還猶豫了?我在你心裡就那麼冷酷無情嗎?”
季聽又想了想,“以前有一些,現在……還好。”
季硯執剛要發火,想到什麼忽然又頓住了。
季耳朵還是因為太在意他了吧?旁觀者清,當局者迷,就是因為這個,所以季耳朵才不能公平公正的判斷他吧?
“你這次是笑了吧?”
季硯執倏地回神,隻見季聽認真地盯著他的臉:“你嘴角明顯有一個上升的弧度,大約有1……”
季硯執抬起大手直接蓋在他臉上,語氣不自然地大聲道:“你眼睛也出問題了,回頭去查查有沒有近視。”
直到第二天董事局大會,李天華那邊也沒什麼動靜,既沒有報警也沒有給出內部處理意見。
季硯執九點半到會議中心,簽到冊上已經簽了七八個,他寫上自己的名字,走進了會議室。
十點整,參會的十七位人員到了十五位,除了季震霆和另一位人在國外的餘董事,該來的已經都到齊了。
董事長沒來,自然由季世澤這個副董事長主持會議。
會議正式開始後,按照之前的流程,前半部分由季硯執總結上季度集團財報,後半部分告知各位董事下個季度集團主要的發展方向和幾項重大決策。
正事談完,已經快到中午了。
季硯執落座後,董事們習以為常的準備結束會議,結果這時季世澤又站了起來。
“還有一件事,需要耽誤各位董事幾分鐘的時間。”
眾人的目光投向季世澤,隻見他不緊不慢地站在了季硯執剛才的位置上,臉上帶著一貫得體的笑容:“有一項人事任命,是關於集團智能AI研發中心的首席科學家王冕先生的。”
季硯執麵無表情,正好對上季世澤那雙似笑非笑的眼睛。
“昨天因為李副總在開會時的一項決策,王冕與其發生分歧,結束會議後王冕追到辦公室中,單方麵辱罵並毆打了李副總。”
這話一出,各位董事們麵色各異,有的皺眉,有的挑眉,其中有不少人都隱晦地朝季硯執那邊看了一眼。
在座的幾乎都知道王冕是季硯執的人,現在出了這麼惡劣的事,都等著看季硯執怎麼保住手底下人。
就在這時,季硯執半冷不冷地開了口:“季副董既然要向各位董事說明這件事,為什麼隻提王冕動手打人,不提李天華在這之前說了什麼?”
季世澤仿佛真的不知道一樣,疑惑道:“可我看過李副總辦公室的監控,除了王冕因為工作安排不斷地在質問,李副總本人並沒有什麼不當言論。”
說完,他還強調了一句:“如果季總不相信,那我現在就可以讓秘書把視頻傳到大屏幕上,大家一起判斷。”
季硯執冷諷地笑了聲,“視頻有沒有提前動手腳,季副董這麼胸有成竹,應該早就安排好了吧。”
“我們世力是科技集團,要想查一個監控視頻有沒有經過後期加工,應該易如反掌吧?”
季硯執忽然陷入了沉默,仿佛知道自己已經無路可退,視頻放出來隻會對他不利。
可就在這時,季世澤眼底卻劃過一抹森冷的光。
他太了解季硯執了,對方絕不是這麼隨便咬咬就鬆口的性子,如果就這麼輕輕放過,必定是準備給他重重一擊。
季硯執不為留下王冕而爭取,那說明他心裡原本就是想讓王冕離開。
既然如此……那他就不能輕易讓對方拿到解聘協議。
季世澤神情一斂,看上去頗為嚴肅:“這件事雖然性質惡劣,但我認為最好還是在集團內部進行處理。否則一旦這個消息傳揚出去,憑現在的網絡風氣,輿論一定會影響到集團股價。”
這話一出,在座的董事們都認可地點了點頭。
“所以我建議,對王冕下達停薪留職的處罰決定,至於他手上的工作項目,暫時移交給薛首席。”
季硯執眸光驀地一凜,季世澤卻右手輕抬,“現在就請各位董事們對這項人事決定進行投票。”
季世澤放下手,唇角隱約揚起一抹滿意的弧度。
人可以留著,反正他想要的,從來都隻是王冕手上的技術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