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嘈雜的,此起彼伏地呼喊著的人聲驟然停止了,就像是有人伸手按下了暫停鍵,所有的聲音連帶著畫麵,全都靜止了起來,周圍的氣氛極其詭異地安靜著。

眾人的眼睛發了光,染了血似得鮮紅著,像是一隻隻露出尖牙的兔子,直瞪瞪地盯著那個被人群圍簇在中心的男人。

就連黎箏都感受到了來自身後的無數道利芒和無聲的異樣,但她還是極為坦然地繼續道:“錢呢?你將錢藏在哪裡?那可是八千兩黃金。”

“八千兩黃金”。

五個大字一出,身後某些人的呼吸就立刻變得粗重起來,他們像是在瞬息間變了個人似得,從原本還套在人類殼子裡的君子,變成了失去道德與思想的野獸,一切行為都隻因欲望而驅使。

如果繼續放任局麵變化下去,這些被金錢和利益所吸引的人或許會為了這八千兩黃金而發起一次暴動。

黎箏輕皺了皺眉,目光朝四周的秦國士兵們掃去,命令他們將人群控製起來,確保在人們進行什麼突如其來的行動之時,士兵是有足夠的能力將他們阻攔下來的。

士兵們無聲地動了,在群眾們被金錢迷惑了雙眼的時候,悄悄地來到了他們的背後,像是防守著一群被利益所蠱惑的妖魔般,將他們圍了起來。

黎箏沒有回頭去看,但通過小地圖,她知曉士兵們已經如她所願的將事情辦好了。

她重新睨向了跪在麵前的官員,再次重申道:“八千兩黃金,你藏在了哪裡?”

八千兩,那該是一座金山銀山,足夠人揮霍上一兩輩子,世界上所有能夠想到的,用於享樂的東西,都可以用這八千兩黃金購買下來,甚至是購買上數十上萬次。

得到了這八千兩,再沒有什麼想要,卻享受不到的物質,由此看來,為這八千兩黃金喪失理智,似乎也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

尤其是在店鋪開遍大江南北的黎箏都在詢問這件事情,追尋著八千兩黃金的下落的時候。

赤紅了眼的人群甚至覺得她跟他們是一樣的,活在這世上,就是為了追尋欲求,成為欲望的化身。

但黎箏之所以是黎箏,又因為她從係統空間畢業,知曉世界上最好的東西並非金錢,而是生命和自由,總之,她現在站在這裡詢問八千兩黃金的下落,是為了彆的東西,並非其本身。

這世間具有意義的事物多了去,光是一個國家的生死興亡,一個大臣心中的忠義奸貪,就足夠值得人為其掙紮糾結了,與此相比,金錢隻能說是世間最無趣的事物,哪裡值得黎箏為此失了心神?

八千兩,對曆經世事,看破紅塵的黎箏來說不值一提,但對安國這一城池的百姓來講,卻是救命稻草一般彌足珍貴。

這可是拿他們用來預防於未然的重要糧食去換來的錢!

或者說,這八千兩哪裡是錢?又哪裡是金子,這分明是安國人用來購買性命的兌換券!

黎箏心道,不論是誰處在這個位置上,都不應該去動

這筆錢財,哪怕是她這個敵國來的,才剛占領了他們城池的存在,也不應該隨意動用這筆錢。

或者說,她應該要用這筆錢財,重新為安國的百姓們換回那些能夠讓他們安枕無憂的,可以應對各種天災人禍的食物才是。

在收服安國,讓始皇大大成為安國的新的君王後,馬上要始皇大大自掏腰包,為安國的百姓們補上這個糧倉缺失的巨大窟窿的可能性,小的約等於無,而反觀安國的舊君主趙王,在安國已經落入秦國手中的情況下,再盼望著從他那邊要出錢財來,重新填補糧倉,顯然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至此,安國人的希望,就隻能落回這筆尚且處於丟失狀態中的八千兩金子的身上了。

由黎箏將這筆錢要回,再用這筆錢為他們重新購買糧食,對安國人來說,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可是,要將一筆金額數目滔天巨大的錢財,從一個視錢如命的貪官手裡要回來,又哪裡是件簡單的事情?

光是問,便難以問出些什麼真正的線索來。

那名看似膽小如鼠,在黎箏的問話下尿了褲子的官員,頂著濕漉的衣物,和來往寒風快速的將身上的熱意帶走的處境中,顫巍著身子,硬是未曾答出一句話來。

身後漸漸傳來了越發響烈的叫殺聲,激動的人群叫囂著,要將這名觸動了人民利益的貪官當場施以酷刑。

黎箏眉頭微微皺了皺。

作為想要收服安國滿城藥草師人才的秦國將領,她還得持續為始皇大大經營出一個良好的形象,尤其,這還隻是占領城池第一天,她是決計不會動用什麼酷刑去折磨人的。

不過,黎箏也沒有對民眾們自發的行為叫停。

為了逼迫眼前身肥體胖的官員將他藏匿錢財的地點說出來,讓民眾們多喊幾l聲行刑,嚇一嚇他也是好的。

可能是畏懼於不可知的刑罰,靜默了半晌之後,官員終於還是開了口,憋出了幾l個字來:“城外山林中的墓穴。”

黎箏一開始還沒能從他輕得跟蚊子叫沒什麼兩樣的聲音裡聽出來什麼,最後還是憋著氣,忍耐著歪斜了身子,朝他那邊靠,這才在他講的第二遍裡,明白了對方所說的地點。

城外山林墓穴!

他將金子藏在那兒了!

*

伸手不見五指的長夜,洞穴中過於漆黑的環境,讓常年生長在明光燭火之下的士兵們感到分外的不適,低聲詢問之間,一簇火焰,從掌心的火折子中冒出,暖洋洋的柔和了視野。

這是黎箏來到戰國之後,第二次下墓,前頭的那一次,還是她同嬴政一道,在措不及防之間,意外的掉落於洞穴之內。

當時經曆的一連串變故,直到現在也讓人印象頗深,隨時都能回憶起來。

那時的她滿心意外與不情願,迫切地想要將能夠左右整個華國未來的秦始皇給送出陵墓去,離開那危險重重的地方;而現在,卻是為了那八千兩金子,主動帶人下墓,充滿自主性的準備涉足這危險的險境,兩者

之間,有著天差地彆的巨大的差異。

黎箏心中感慨著,步伐不斷向前,她一路走過崎嶇的山石峭壁,深邃黑暗的幕洞,和零落在腳邊的,不知名動物或者是人的骨頭。

比起可能存在的危險來說,這些極為表麵的象征著恐怖的東西都是微不足道的,它們全都從眼前一晃而過,在大家沒有仔細主注意去看的掠過之下,飛快的從視野裡消失了。

長者長逝安眠之地,雖然有了光亮,卻依舊靜悄的可怕。

帶著大隊人馬,走在時不時的就要滴淌下幾l顆晶瑩液體的洞穴之中,黎箏和秦國戰士們行走時的衣料摩挲之聲,和腳步落地時發出的動靜成為了整個洞穴裡唯一的聲響。

“將軍,走了這麼久,都沒能看到什麼黃金,那趙國的貪官,該不會是在騙我們吧?”

長時間沒有找到黃金的情況下,疑惑和懷疑是必然會產生出來的事物,有此一問也是理所當然的。

“是啊,或許當時我們就應該對他用些刑罰的,那個官員在我們沒有對他動手的情況下就說出了藏寶點,實在是讓人懷疑·····他可是個敢於在重兵把守下將糧倉裡的糧食偷換出來的人,真的會像他表現出來的那樣,是個膽小的人?僅僅隻是嚇唬兩下,就自己把藏金子的地方給我們說了?”

對金錢有強烈欲念的人,真的會心甘情願的將好不容易到手的錢財給重新吐出來?

黎箏也跟隨著他們的話語,回想起了過去在現代時曾在新聞上聽說過的,那些被判刑的貪腐官員們,以及很多的,欠著民眾錢財的老賴等人,從數據統計來看,他們大多都是不願意還錢的。

他們寧願自己在牢裡麵坐牢,也不願意家人將足額的錢財歸還於國家、人民之手。

內心的所思所想,不外乎都是希望牢獄外頭的兒女子孫能夠用這筆錢財過上美好的生活。

如此作想者甚至還是多數的存在,說到底都是為錢財衝昏了頭腦的瘋魔者。

唏噓之中,行走在陡峭的墓穴裡,黎箏的懷疑也慢慢的變多起來。

他們應該將那名官員一並帶來,讓他探路、指路,而不是自己進入危險的地方,反倒讓那名貪官呆在安全的牢房裡麵。

靜謐之中,她心頭的煩躁越發的多了起來。

原本以為取錢也就是半個下午的功夫,現在看來,這墓穴的通道四通八達,混亂的到處都是的岔路口,更是讓這些通道像蛇窟裡麵團在一起,糾結纏繞的群蛇舞動的身體,除了黎箏他們來時做上記號的道路之外,想要找到貪官口中的藏金地恐怕是難上加難。

更令人擔憂的是,萬一在這墓穴裡麵迷了路,不知道還能不能安全回去。

黎箏的眉心收攏的越發的緊了,像是能夾死個蚊子似得皺成了個川字,憂慮也在心中積攢了起來。

也許她應該下令,讓所有人一起返回。

可這時候有個戰士又開了口,他很是篤定地道:“那官員說出墓穴的名字時,現場不少農民都對此有所反應,

看樣子,這墓穴有不少人都知道所在,亦或者,他們自己就有可能來過這裡。要是那官員將錢財藏得太外頭,興許沒多久就全都被人偷走了,所以,他想要在這裡藏住錢財,就隻能把金銀放得更深一點。()”

戰士話語一頓,做出了總結:“我覺得,這個沒有從軍,沒有上戰場的適齡男性,是個膽小之輩的可能性不小,他告訴我們假消息的概率也實在不大,所以,我們再往裡頭走走吧,或許再往裡深上一些,便能找著金銀了!⑥()『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眾戰士們聽了,都覺得他言之有理,往墓穴深處走的勁頭也更足了,黎箏一看他們的樣子,剛要開口下令返程的嘴隻得又閉上了,但另一邊懷疑的種子卻在心底裡深深地埋下了根兒。

這墓穴並非官員一人知曉,而是安國這裡的民眾們有不少都知道?

黎箏想起了他們來到墓穴外頭時,墓穴的摸樣——

土地上,一個開得極為圓潤的盜洞朝著這個世界展現著自己的存在,從盜洞有些年頭的光滑邊緣來看,這名開洞的盜墓者,其技術絕對不賴。

俯身從這個盜洞往下鑽,黎箏落到墓穴之中,抬起頭,又可以看到墓穴上方還另外開著五六個盜洞。

顯然,這是個已經被幾l波人摸過好幾l次的墓穴了,能夠初步確定,裡頭的東西應該都被掏得差不多了,如果黎箏一行人是衝著墓穴主人的陪葬品來的,那麼此時也可以立刻收手,當場回去了。

但她們並非衝著墓穴主人來的,而是衝著官員新藏在這裡的八千兩黃金來的。

跟在戰士們的身後又繼續朝著墓穴裡頭深入了幾l步,黎箏心頭的疑思變得越發多起來了。

思考一下,在這個墓穴之中,光是不同的盜賊,就來過好幾l次了,而現在,戰士又說,除了某些專門盜墓的盜賊之外,這裡的地點估計還有不少安國本地人知曉。

在這個基礎上,進一步的思考。

這個墓穴裡的東西儘管已經被前後幾l波盜賊給摸光了,可墓穴的地址一曝光出來,難道就沒有出於好奇心、冒險欲所驅使的安國本地人前來探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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