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森冷的奇風,從狹長的通道中卷席而來,呼嘯而至時,險些吹滅了戰士捏在手中的火折子。

撲閃的火光與影子在墓穴赤銅古樸的牆壁上隨風竄動,恍恍搖擺之際,嘶嚎著拉扯出可怖的形狀鬼影來。

黎箏走在眾人前頭,剛想回頭說“保護好燭火,小心腳下()”,一陣劇烈的地動山搖就由遠及近的紛至遝來,視線儘頭,那遙遠而深邃的洞穴通道中,坍塌不期而至。

遠處陷落的地麵在極短的時間中迅速朝著黎箏與戰士們所在的方向靠近,急急刹住了腳步的黎箏還沒來得及讓身後的戰士們全都停下,頭頂上就先一步紛紛揚揚地掉落下了碎石塊,細密如同冰雹般大小的石塊一顆顆,一塊塊的砸落下來,在將士們的肩膀手背上,引起了起此彼伏的呼痛聲。

士兵們裸露的肌膚之上,被石塊砸到的地方迅速的紅腫青紫起來,巨大的疼痛感讓某些年輕的士兵險些握不住手中的兵刃,小半個身子的活動都開始變得力不從心,可危急的情勢容不得他們停下腳步檢查傷勢,前方墓穴通道的坍塌便由遠及近而來,眨個眼的功夫已是要到跟前了。

黎箏轉首,情急的表情在臉上一閃而過,聲音短促地道:“跑!?()『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都往回跑!

另外的三個字也無需黎箏彌補,看到前方情況的戰士們個個動作不慢的調頭就往來時的主墓室裡頭狂奔。

感受著災難始終如影隨形地黏在腳後跟的吃緊感,黎箏不合時宜的忽然想起了過往曾經玩過的某個小遊戲——神廟大逃亡。

“將軍,到頭了!到頭了!”

這句話黎箏曾在上一章聽過,當時的心情不外乎是關於未曾尋到八千兩黃金時的煩躁,而現在又一次聽到,心中想法更多的是“吾命休矣”。

所有的人像是被狼群驅趕的蜂擁的堆擠在一處的羔羊,前胸貼後背的地站在最後的那麵牆壁前,口中忽高忽低地喊著“到頭了”,回身無助地看著那坍塌後發製人地追了上來。

黎箏站在眾人身前,第一個感受到地麵的下落,身體的失重,發絲的飛揚,而後眼前就是一黑。

*

“咿~呀——”

飛舞的水袖在空中遊蕩折甩,唱曲的青衣舞者淩空拋袖又揚而收回,婉轉的身姿,婀娜的步伐讓人看得聚精會神,目不轉睛。

“翩若驚鴻,婉若遊龍——”

這是出自三國曹植《洛神賦》中的句子,照理來說在戰國時代是無人知曉的,但因為黎箏先前偶得一妙手“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領風騷數百年”,在秦國朝堂上屢次遭到愛詩愛詞之人的圍追堵截。

極為瘋狂之時,那些人甚至將她的車馬堵在巷子裡,揚言如果她不再作出一首來,叫他們一睹為快,他們便不讓她回家,無奈之下,黎箏隻得又搜腸刮肚的翻找出了這廣為人知的《洛神賦》,好以其無人能敵的飄逸美感的句子來打發他們。

聽曲的人也是聽得忍不住頻頻點頭,鼓掌鼓個不停,口中更是

() 熱烈的大聲叫好:“彩彩彩!當真是好詞!好句!好曲!”

他嘴角擒著一絲可惜,但再好生的仔細一看,那抹可惜又無限的接近於高興了:“這詞當真是那秦國的領頭將軍,那個尚未及冠的小孩寫出來的?”

唱曲之人停下了舞步,反身正對著他行了一禮,口中答道:“正是。”

看戲的男人笑吟吟地,嘴上滿是“可惜”,惹來了唱曲人疑惑的一瞥:“可惜什麼?”

男人這才意識到,除了對墓穴動過手腳的他知曉那少年英才已經命喪黃泉之外,旁的人,都還未知曉此事呢。

從安國牢獄之中逃脫的貪官多少帶著些快意的在心中道,可惜那人白白身負天縱之才,卻還是活不過及冠,便死在了自己的算計之下。

有人屍骨未寒,身葬墓穴,下落無人知,有人卻端坐瓦肆,品一杯美酒,笑看戲子舞樂,好生快活。

想到那人被自己坑得死死的,男人臉上又出現了更多,更濃鬱的笑意。

人心可比戰場要危險的多了。

能在沙場上活下來,可不代表能在算計裡安然無恙!

他一雙眯眯小眼睛反射出邪祟的光芒。

七國之內,多少豪門氏族想要此人的性命,又使出了多少次陰謀詭計,都沒能讓這青年才俊折戟沉沙?

他自己卻是一出手便將那少年將軍的性命,連帶著不少秦國戰士都一並埋沒在了墓穴之中,再無重見天日的可能性!

心中滿是自得,貪官從自己綢緞軟麵,那光是做工和樣式便看得出價值不菲的衣服袖口中摸出幾l兩碎銀,放在了茶幾l之上,當做聽曲兒的資本。

沒有回答唱曲人的疑問,他起身便朝著門外走去。

曲是好曲,詞是好詞,隻可惜,窮儘一生隻得這麼一兩首詩詞留在世上,說是在人間活過一回,都有些勉強,當真是令人遺憾,悵然,惋惜,扼腕!

數百年之後,誰還記得此人曾鮮衣怒馬,意氣風發地活過一場呢?

隻記得她壽數短暫,像是一顆從天上劃過的流星般曇花一現的消失了。

越是這麼想,貪官便越是快意。

將一個名聲享譽七國的新星扼殺於手下,對他這個做官做到老年都僅僅隻是個糧倉看守的小人物來說,是多麼風光,多麼能夠彰顯本事的事情。

而在這之後,他甚至還能全身而退,帶著可以揮霍幾l輩子的金銀,找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養老,如此生活,當真是好不快哉!

“好不快哉~!”

不知不覺間,貪官就把心中的話語真的念出了口。

他琢磨著之後再去哪裡哪裡遊玩。

先回家,去換一身裁縫剛做好的新衣裳,拿上一把從他人手裡高價買回來的,大才子所用過的折扇,找串晶瑩剔透,雕刻成貔貅的翡翠玉佩掛腰間,手上再戴條尋高人開過光的佛珠,然後去這城裡新開的極為紅火地酒樓裡吃上一頓好的!

心頭美滋滋的,膘肥體胖,穿著富

貴的貪官開口又道了句:“真是好不快哉!”

“快哉?快哉什麼?”

被擋住了去路,貪官不悅的一擰眉頭。

今兒個是什麼日子,怎麼路上總有閒人來跟自己搭話?

多少有幾l分厭煩的抬頭,一雙小得隻剩下縫隙的眼睛掃去,光線明盛的巷口,背光站著個持劍的年輕人,雖然一時看不清麵孔,但貪官總覺得對方的身形有些眼熟。

即便如此,他還是分外不客氣地道:“關你什麼事?快讓到一邊兒去,否則,小心我找人打你。”

貪官這時候終於發現,自己實則還有地方能夠花上一些他用都用不完的錢,比如說,找些看守家園的護衛,還有走在街上,對他前呼後擁的下人兼打手。

如果他能夠雇上一大票人來為他做事,那又哪裡會有跟麵前之人一般不長眼的存在,非要來找他的不痛快?

隻怕光是看到他背後的一大夥人就要嚇得腿軟了,又哪裡還敢攔在他的身前?

看那沉浸在美好幻想之中的男人臉上露出的過於甜膩惡心的笑容,手頭上非常缺時間的黎箏一步踏出光影,將自己的麵孔暴露在對方的視線之下。

看著對方從厭煩轉化為驚恐的神情,黎箏緩緩勾起了嘴角:“怎麼,不樂意見我?”

白天活見鬼說的就是如此,擔憂對方顫悠不止的腿邊會再度滑下什麼可疑的液體,黎箏幾l步逼近到距離他隻剩下一手臂的地方,抬手就抓。

這時,貪官才殺豬似得叫了起來:“你!你怎麼會在這裡?你不應該死在城外山林的墓穴之中了嗎?怎麼可能出來?”

他極其驚恐地瞪大了眼,像是在人間碰上了活閻王似得,整個人都顫抖不已:“難道,難道你根本沒有進去?”

黎箏陰惻惻地笑了,如同抓住了老鼠的貓一般,就連投在地麵上的影子都大得像是要將貪官的整個人都全部籠罩進去。

她伸長了手,像是逮小雞一樣,提著他的領子將他拎了起來:“跟我回去,我再同你好好細說吧。”

關於她究竟是怎麼從地下出來的,那可真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

天地將要塌陷了,先前還亮著晃晃火光的火折子不知什麼時候滅了,一片黑暗之中,黎箏聽到自己身邊有不少人在驚呼,吵得耳朵都生疼的。

就像是慢鏡頭,黎箏緩慢地眨了眨眼,明白自己距離死亡也就差那麼一根頭發絲。

可她還沒等到送去考試的121回來,還沒將係統給予的“誕下秦三世並輔佐其安邦定國”的任務完成,也還沒又把趙國打下來獻給嬴政,難道,這一切就要這樣半途而廢?

黎箏不願!

她纖長的羽睫撲閃,頭腦在這一瞬間快速的運轉起來,思考在身周事物全部淪陷垮塌的情況下,如何保全自己和身邊這些士兵的性命。

保命符?

不行,保命符數量有限,或可保全自己和另外一兩個人,卻沒有那麼多的數量,能夠把所有的士兵一並保護起來,

再者,還有一尊棺材需要帶出去呢!

如果能夠出去,他們依然是沒能找到黃金的空手而歸的狀況,可回去將真實情況如實道來,未必有人願意相信這種說法。

甚至更有陰謀者可能願意認為,就是他們貪墨了錢財,故意不肯交出來,才說的一無所獲。

所以,棺材也是需要保護起來的!

可是,有什麼辦法能夠做到這一點?

手頭上雖然有著不少係統派發的強力有效的符咒、咒語等物,但是這些手段與能力都是不能讓旁人知曉的。

否則,與其將黎箏當成是下凡的神仙,她被人傳成是妖魔的可能性更大。

不能使用什麼過於超出旁人想象的神異之物!

然而,除去這些她又該怎麼辦?

還有哪些東西是可以使用的?

一滴汗水從發梢滑落,流至麵頰,整個人的壓力都大到像是背著座五指山的黎箏粗粗地呼吸了兩下,突然想到了一個法子。

“轟”得一聲,地麵一路坍塌了過來,所有人腳下站立的地麵都開始往下墜落,巨大的失重感充斥著身周,自由落體時從下方衝上來的風將黎箏的眼睛都吹得有些疼痛。

怪道這墓穴是建立在山林之間的,恐怕墓穴在山體之中的海拔有一定高度,又將主墓室的正下方建造成了懸空狀態,一有人妄圖移動這棺材,便會觸發機關,讓整個墓室垮塌陷落。

黎箏往下看了一眼,黑洞洞的下方如同深淵般令人恐慌。

從這麼高的位置掉落下去,他們是不死也殘。

顧不上去管身旁之人口中發出的驚呼,黎箏抓緊時間,到係統商城購買了一把繩網發射槍,在一片漆黑之中,對著身體下方嘗試性地發出了一射。

火光短暫的出現,照亮了身周的方寸之地,雖然亮度不夠高,但黎箏也借此看到了下方的環境,不知多少根磨得尖銳的長矛根根豎立地插在地上,等待著上方獵物們的自投羅網。

頭皮猛然一麻,黎箏心中找出辦法逃脫死局的想法更為堅定了。

這麼一思索的時間過去,她和眾人一起摔到了射出的繩網之上,下落之勢片刻地停止了。

可惜繩網的強韌度不夠,或者說,要承載從那麼高的地方帶著重力和勢力落下的眾人,繩網再強韌也承受不住,黎箏隻覺自己才剛著力了一瞬,繩網便立刻的在重力的拉扯下碎裂了。

又是一陣驚呼,眾人再次下落,眼前還殘留著方才看過的那無數根尖矛的摸樣,心中又腦補出自己渾身鮮血,被刺身亡的樣子,恐懼在心頭越演越烈。

反觀黎箏卻是在一槍繩網射出之後,有了大概得估計,心中已是一定,她再度抬手,向著身前連續不斷地開槍發射,一口氣發射了不知有十幾l二十發繩網出去。

火光與發射聲不斷地響起,一張又一張繩網在空中展開,邊緣帶著堅硬的長釘在推力下重重地插入牆體,將網麵固定在空中,再度承接住了眾人的身體。

狠狠地撞在

了這張網麵上(),臉上也被粗糙的繩線壓出深深地烙印?()?『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眾人的身體連同網麵在空中起起伏伏的彈跳了幾l下,這張網再一次的毀壞了。

下落再次到來,相對之前的無措,這回戰士們都有了一定的經驗,調整著姿勢,確保自己不會在下落時撞上什麼石塊,沒落下多少高度,下一張繩網就在底下等待著接住了他們,如此往複,又損壞了七八張繩網,黎箏終於能夠穩穩當當的從這像是蜘蛛織成的繩網上站起來。

“活下來了!活下來了!我們都活下來了!”

火折子重新亮了起來,視野又一次恢複到最開闊的時候,黎箏看著不少戰士們抱成一團,喜極而泣的摸樣,心裡終於有了鬆一口氣的感覺,她站起身,開始清點士兵的人數。

“將軍,將軍,我們一個沒少,全都在這裡了!”

有人先一步數出了數量來,眉眼上還帶著劫後餘生的慶幸與喜悅,眼角隱隱有一抹晶亮的水光閃爍著。

黎箏心下歎息,走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家沒事就好。”

“啊!”

活下來是一回事,受傷又是另一回事,黎箏保下了所有人的性命,卻未能顧忌所有人的身體完全不受損害。

陳且就在方才的塌陷當中,被石塊砸中了腿部,傷得很是不輕,站都站不起來,隻能由幾l個旁的戰士左右攙扶著行動。

他吃痛的皺著眉,單眼半閉,被人扶到一塊與他們一同掉落在網上的大石頭上坐著,黎箏上去撩起他的袍腿,查看傷勢,被他一把摁住了手:“算了將軍,還是出去再看吧。”

陳且的話語吞吐猶豫,黎箏抬首去看,見他眼神都有些閃躲,心裡頓時一沉。

戰士受傷的事在戰場上屢見不鮮,黎箏曾在彆人的臉上看過這種表情。

他顯然是在怕,怕自己傷得太重,又難以行動,在這種生死未知的險境之中,會拖累大家腳步,如果是狠心一些的將領,可能會做出將他扔在這裡的決定,所以自己不敢看傷勢如何,也不願讓旁人知曉。

黎箏與他對視,沉著語氣保證道:“放心,你們都是我帶進來的,不論如何,我都要將你們帶出去,如果你這條腿有事,以後無法行走,後半輩子,我來養你。”

“將軍,”陳且沒想到她會這麼說,星星點點的感動從心胸之中暈開,又從雙眼裡泄露出來些許。

給大夥兒吃下一顆定心丸,黎箏翻開陳且的袍腿,仔細地檢查了一番,發現他幸運的隻是骨折,頓時鬆了一口氣:“沒事,不是會影響到後半生的大問題。”

“真的?”

聞言,大夥兒紛紛露出放心的神情,肩膀都不約而同的鬆垮了下來。

趁著大家的注意力分散,黎箏直接上手幫陳且接好了腿,聽他驟然吃痛的叫喊了一聲,她輕輕笑了笑:“接好了,但是近期都不能隨意動這條腿,回去了好好躺上十天半個月才行,防止長歪,還要在腿上綁一根木棍。”

陳且還是有點沮喪,他“啊”了一聲,明白自己是

() 無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