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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室 曲渚眠 1669 字 2個月前

陸賾並不勉強,自嘲般笑笑:“你放心,我就是再禽獸,也不至於在這裡就要了你。”

那藥效越來越強,秦舒不自覺抓住陸賾的衣襟,絲滑柔順的綢緞摸起來冰涼冰涼,叫她手腕忍不住微微發抖,胭脂色的眸子裡帶了些哀求:“送我回小檀園,送我回小檀園……”

過得一會兒,丁謂隔著窗戶稟告:“爺,轎子到了。這府裡的下人正在到處找秦掌櫃,我打聽了一下,說是出了人命官司,侯府一個遠房親戚叫人抹了脖子,聽說人已經不行了。”

陸賾哼一聲,見秦舒裙子上的血跡,頓時前後明白來:“死得好!”隨即打橫抱起秦舒,上了轎子,吩咐:“回府。”

剛到了門口,便聽見定武侯的聲音:“陸大人,怎麼這就走了?”

陸賾並不掀開轎簾,原先冷清的聲音頓時帶了幾分醉意:“侯爺不必送了,部裡來了份緊急公文,咱們來日再敘,還請替我問老夫人安,今日還沒拜會她老人家,頗為失禮。”

定武侯笑笑,聽陸賾的聲音果然是醉得厲害:“哪裡哪裡,陸大人肯撥冗前來,我隻怕招待不周。”其實,也不怪定武侯對陸賾姿態低,實在他每每在禦前,陛下嫌棄他不通青詞,說他粗苯,即便是看在貴妃的麵子上也沒什麼好臉色。

那日他抖抖索索把自己冥思苦想的青詞奉到禦前,陛下哼一聲便丟在一旁,轉眼便旁邊的一份兒奏折:“這樣的文章,才算是朕的學生。”雖然進士及第,便是天子門生,但是叫陛下這樣欣賞,口稱自己學生的,便隻有陸賾一人。

陸賾聽了,在轎子裡嗯了一聲:“侯爺哪裡的話,你留步吧!”

轎子叫抬下台階,秦舒聽見外麵街市上的吆喝聲,世俗的熱鬨撲麵而來,偏偏這街上人來人往,抬轎子的轎夫並不穩,偶爾顛簸,冰涼的綢緞摩挲在燥熱的肌膚上,她忍得很辛苦,才叫那曖昧的低哼幾不可聞。

轎子沒有停,秦舒睜開眼睛,秋水眸裡都是豔色,紅潤潤的唇間呼出熱氣噴湧在他脖子上,叫陸賾頓時僵住半邊身子:“陸賾,我要回小檀園……”

陸賾望著秦舒,喉結滾動,道:“秦掌櫃,你是大通票號的東家,我是戶部的尚書,本來就跟各家票號談著拆借的事情,就要避嫌。倘若我今日就這麼坐著轎子進了你的府邸,隻怕明日就有風流韻事傳出了。”

他這一番話冠冕堂皇,卻叫秦舒無可辯駁,她靠在陸賾肩上,腰上是他一隻手緊緊抱著,一時隻覺心下悲涼。

陸賾的轎子一直叫抬到內院,叫下人都退下,這才抱著秦舒出來,小心翼翼放在床榻之上。

他從前覺得她倔強,卻不知能倔強到此種程度,額前的碎發已經完全叫汗水打濕,仿佛洗過一般,想必要藥效徹底徹底舒發出來,連嘴唇也微微發抖,偏偏咬緊了牙關,連一絲一毫的聲音都未曾發出。

陸賾看得驚心,他抬起秦舒的下巴,命令道:“鬆口,要是咬到舌頭你還有命在?”

不知他按的是什麼穴道,秦舒頓時連咬牙忍耐的力氣都沒有,牙縫間偶爾露出一絲嬰寧來,嘴角流出一絲鮮血來,偏偏鬢發散落,衣衫淩亂,微微露出起伏的風光來。

陸賾望著她這樣閉著眼睛,仿佛受驚的蝴蝶一般微微顫抖,偏偏臉頰豔若桃李,無邊春色綿延開來。

陸賾喉結滾動,心裡的防線已經幾不可見,他俯身去尋秦舒小巧粉嫩的耳垂,光潔的額頭,一直蔓延她微微發顫的鎖骨,就像此前在杭州的彆院,就像從前無數個夢到她的日日夜夜,就像他從前萬分熟悉的她身上的每一寸,膚如凝脂。

他伸手去扯秦舒的腰帶,胸膛起伏,不住的喚她從前的名字:“憑兒,憑兒……”

他的手不知碰到哪裡,觸到一片冰涼,他頓住手,抬頭見秦舒閉著眼睛,眼尾鬢角都是冰涼的淚水,他一時怔在那裡,心裡說不上什麼感受,一時覺得空落落地。

陸賾低頭去吻她的淚,卻見她驀然睜開眼睛,眼角眉梢雖是春色無邊,眼底的眸色卻十足的悲涼:“陸賾,你還是這樣,把我當做身份寒微的玩物,一個暖床泄欲的玩物罷了。”

這話倘若陸賾反駁,便是大大的違心,至少曾經是把她當做一個顏色可人的床榻侍候之人的。

秦舒這樣盈盈淚光地望著自己,陸賾隻覺得那目光太過刺眼,他撇過頭去,不忍再看:“你不想我碰你,我不碰就是。”說罷,他當真站起來,推門出去。

玩物嗎?暖床泄欲嗎?倘若真是這樣,為何自己這五年不得安生,連安穩覺也睡不了呢?為何時常夢見她,為何時常懷戀從前呢?

陸賾大步往前廳去,腦子裡亂得厲害,見小茴香端著茶來,吩咐:“快去請李太醫來。”

他接過小茴香手裡的茶,重新邁著步子進去的時候,見床榻下已經散落了些許衣衫,秦舒背對著他,整個身子扭得跟麻花一樣,顯然很不好受。

陸賾擰了冷棉巾走過去,見秦舒外衫裙子都叫她自己扒開來,身上隻穿了一件薄薄的揚妃色中衣,他坐在床邊,去給她擦額頭的細密的汗,等得擦完了,自己反而出了一身汗。

外頭小茴香稟告:“大人,李太醫到了。”

陸賾趕忙把床帳放下來,對秦舒道:“大夫到了,你忍一忍。”

這位李太醫是個醫術極高明的人,生性耿介,連陛下吃丹藥都敢勸一勸的人物,進得門來,便聞得一股味道,皺了皺眉頭,坐下來,見帳中懸出來一截手腕,已經蓋上一層白絹。

他笑笑,當下便扯開來:“老夫看病,心裡便隻有病人,倘若這醫家還講究什麼男女大妨,我看陸大人還是請彆人來吧。”

有求於人,陸賾當下拱手:“還請先生把脈,開了藥來舒緩內子的病情。”

李太醫伸出手,把了把脈,一麵摸著胡須,哼一聲:“這等虎狼藥,吃了可是傷腎傷肝的,吃得多了,未老先衰也是常有的事。”

他隻當是陸賾強迫內眷罷了,把陸賾當做貪花好色之徒,語氣裡都是鄙夷:“陸大人行伍多年,自然吃得這藥,隻是這婦人的脈象卻不是能吃這藥的人。”

陸賾聽了倒不覺得冒犯,隻問:“李太醫,這脈象到底如何?”

李太醫站起來,撣撣袖子,往外間的如意圓桌上提筆寫了一張藥方,交給一邊的童子:“去抓了藥來,三碗水煎成一碗水服下,三日不得飲食,隻可喝水。”

三日不得飲食?陸賾著實嚇到了:“李太醫,這麼嚴重嗎?”

李太醫哼一聲,恨不待見陸賾:“裡麵是誰,我摸脈象也瞧得出來,實話跟你說,這位夫人身子時常便不大好,時常吃藥,還有頭疾,時常發作,不好好保養也就算了,如今還吃這等虎狼藥,自己的身子不當一回事,長此以往,恐怕有損壽數。”

陸賾見他提了藥箱便要往外走,連忙追了出來:“李太醫,你是醫者仁心,難道就隻有這麼一句話嗎?”

李太醫叫他攔住,很不耐煩:“保養的法子,我早就說了,勞心勞力之人,是大大不肯聽的,否則這頭疾何至於今日這般嚴重?你也不必攔我,這大夫隻醫得了病,卻醫不了命。陛下要吃丹藥,裡麵那一位又愛財如命,都是一樣的道理。”

陛下修道煉丹,又乾坤獨斷,是萬萬不允許旁人置喙半句的,那些敢置喙的早就梃杖的梃杖,發配的發配,隻有這位李太醫仗著醫術高明,在太醫院三進三出還改不了這幅脾氣。

陸賾見李太醫越走越快,轉身回了房,丫頭端了藥來,他一勺一勺給她喂了下去,替她蓋好被子:“你忍一會兒,這藥見效了便舒服了。”

陸賾見她渾身汗水濕透,拿了帕子替她擦拭,瞥見她偏著頭,睜著眼睛怔怔發愣,問:“在想什麼?”

秦舒不無悲涼道:“在想,我的運氣為什麼這樣不好?我本來過得好好的,為什麼上天要這樣捉弄我,叫我來這個地方?”為什麼一覺醒來就到了這個不見天日的地方?為什麼要叫她跪著討生活?為什麼她不想跪,便是不識時務,不識抬舉?

陸賾從前從來不覺得這世上有哪一個女子能夠影響自己,可是時至今日,他不得不承認,麵前的女人是不同的,她這幅樣子,便叫陸賾瞧了十分心酸。

不知道過了多久,才聽見陸賾低沉暗啞的聲音:“不是你的錯,是我的錯。從前,從前都是我的錯。”

秦舒轉過身去,背對著陸賾,她一直以為自己一點都不在乎陸賾說什麼,隻要自己離他遠一點,自然過得自由自在,可是當她聽到他說自己錯了的時候,卻忍不住鼻頭發酸。

這種感覺很熟悉,就好像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的老秦同誌,在一個遙遠的午後對自己說:“老爸以前也不知道怎麼教育孩子,從前對你的教育方式很有問題……”

秦舒不自覺流出淚來,她分不清這是因為什麼,是因為叫她想起了已經麵容模糊的父母,還是因為彆的……

陸賾見她偏著頭,默默流淚流得厲害,也覺得難受極了,他握住她的手,手心濕漉漉的一片汗,又重複了一遍:“從前,都是我的錯。”

隻是他性子如此,說出這一句便也千難萬難,再要他說點彆的來,那是萬萬不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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