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子……”
安楠驚魂未定,察覺到身子騰空,驚慌的喊了一聲。
“彆動!”
李牧的聲音有些嚴厲,抱著少女的身子,才真切感受到了她的瘦弱。
她應是比小昭還高上小半頭,但體重怕是快和應雨那一米五的小豆丁一樣重了。
若是拋去胸口那還有些傲人的資本,豈不是真就不剩什麼了。
安楠不自然的扭動了兩下,也就放棄了掙紮。
李牧掃了眼她耷拉的四肢,心裡稍稍有些糾痛,為自己之前的想法感到慚愧。
一開始,他隻將安楠當做了應雨的心靈慰藉。
甚至對她還有些警惕。
看到安楠朝自己倒的那一刻,李牧第一想法就是“想要借機上位的心機丫鬟。”
然而接下來的一幕幕,讓李牧恨不得抽自己兩個大嘴巴子。
皇後對李牧的評價沒錯。
李牧是個好人,甚至很多時候,能稱得上一句爛好人。
強者對於弱者的同情心,男子對於柔軟女子的保護欲,以及一個正常人,對待悲慘事物的同理心。
在剛才的一瞬間,李牧這三種心理同時被觸發。
“公,公子,奴婢沒事的,不信你看。”
安楠看到李牧皺起的眉頭,強行擠出一抹笑容,貼近李牧胸口那側肩頭,用力一蹭。
隻聽“哢嚓”一聲,安楠便舉起了左手,邀功似的說道,
“公子你看,奴婢真的沒事,奴婢是有用的。”
說著,她的手便抓向裡側的手臂,似是想要依樣畫葫蘆將手臂複原。
“我說了彆動!”
李牧厲嗬出聲,他明顯看到了少女眼角強忍的淚滴,那應是被疼出來。
輕輕吸了口氣,語氣稍轉柔和,
“你正骨的手法有問題,等下我幫你接上,沒那麼痛。”
“嗯。”安楠顯然有些害怕,輕輕應了一聲便低下了頭,腦袋耷拉向另一側,似是生怕弄臟了李牧的衣服。
李牧抱著安楠轉身走向臥房。
一直忍著不說話李玲兒看到這一幕,嫉妒的難以言喻,就連指甲陷入皮肉都未曾察覺。
直到咬破的嘴唇傳來一陣鹹腥,這才回神,
“李牧!”
李牧的腳步頓了一下,卻並未停止,隻是頭也不回的說道,
“郡主千金之軀,還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李玲兒緊握著雙拳,眼睜睜的看著李牧將那來路不明的小丫鬟帶入房中。
身體似是被抽乾了力氣,雙腿一軟便癱倒在了地上。
府上的人都知道,這裡的屋子隻有小昭一人可以入內。
即便是春桃四人,也隻有剛到玲瓏水榭時,進過屋子幾次,後來眾人都很默契的替小昭守住這特殊的偏愛。
李牧今天竟然帶著另一個女子進了臥房。
李玲兒不會去嫉妒小昭,卻對這個叫安楠的女子生出了厭惡之心。
“不行,這個女人一定有問題!”
李玲兒猛的站起身,快步衝出小院,朝著許幼芷的住所跑去。
屋中。
李牧將安楠放到了自己平日裡睡覺的床上,還順手幫她脫掉繡鞋。
安楠緊閉著雙眼,有些泛白的嘴唇抿成了一條線,睫毛止不住的顫抖。
那隻恢複了的小手緊緊攥著裙擺,甚至骨節都有些微微泛白。
“安楠。”
李牧語氣溫和,輕輕喚了一聲。
誰知,安楠的身子抖的更加厲害,像是即將陷入狼口的小綿羊。
李牧輕歎口氣,伸手握住安楠那條脫臼的手臂。
誰知,安楠似是觸電般的縮了一下,口中驚呼道,“公,公子。”
“彆怕,不疼的。”
“睜開眼看著我。”
安楠先是試探的睜開了一隻眼睛,見李牧果然沒有下一步動作,這才有些怯懦的看向李牧。
隨後隻聽“哢嚓”一聲。
安楠卻好像沒有任何感覺,一對鳳眸一眨不眨的盯著李牧。
眼前男子,笑容好似春日暖陽,讓她久久不能回神。
李牧微微歪頭,嘴角的笑意更勝,
“怎麼樣,是不是不會痛。”
“啊?”安楠似是才回過神,慌忙的移開目光,有些蒼白的小臉上浮上兩朵淡淡紅霞。
見狀,李牧沒有繼續開口,隻是將目光移向少女的膝蓋。
那裡已經有些水腫,他記得,這是少女自己敲斷的,為的隻是摔倒時不會撞向自己?
李牧蹙了蹙眉,他學的那點微末醫術,處理不了這種傷。
更怕自己逞能,讓少女傷上加傷。
目光看向少女的眼睛,開口道,
“以後不要做這種事了。”
原本隻是簡單的崴腳,少女一陣操作下來,四肢幾乎全廢。
安楠反應了一下,才知道李牧說的是什麼,用力咬了下唇瓣,怯生生道,
“奴婢知錯,奴婢……”
“算了算了。”
李牧擺了擺手,少女這切切諾諾,張口閉口奴婢長奴婢短的,讓他想起了剛見到小昭時的場景。
隻不過,小昭那是假柔弱,一掌可以將他推飛數米遠。
眼前的少女卻是真的弱柳扶風,感覺稍不留心就會碎掉。
李牧看了眼少女腳踝的位置,想了想,還是將她的蘿襪退下,手掌探向腫脹的地方。
“嗯~”安楠輕哼了一聲,隨即趕忙咬緊牙關,生怕再發出聲響。
李牧回頭看了她一眼,開口道,
“還是等凝兒姐來吧,你這不是普通的崴腳,應該是傷到了骨頭。”
“奴,奴婢謝過公子。”
安楠輕輕應聲,光潔如玉的小腳微微蜷縮,似是想要躲入裙擺裡。
李牧掃了一眼,拉過薄被幫她蓋上,隨後轉身向屋外走去,
“你先休息,不要亂動。”
直到聽見房門關上的聲音,安楠緊繃的身子這才漸漸放鬆。
目光複雜的看向李牧離開的方向,眼底露出些許迷茫之色。
這時,屋外再次傳來腳步聲。
安楠趕忙收回目光,閉上雙眼再次恢複那緊張的樣子。
李牧單手端著一個銅盆,側身坐在了床前,將盆中的繡帕擰乾,隨後伸出一手,開口道,
“安楠。”
安楠睜開眼睛,看著李牧攤開的手掌,眼中露出疑惑之色。
“手。”
李牧言簡意賅,他知道自己這張嘴向來沒個把門,搞不好就會說出什麼虎狼之詞。
安楠愣了一下,但還是乖巧的將手放入了李牧的掌心。
李牧握住這有些孱弱的小手,輕輕捏了捏,小心翼翼替她擦去掌心的泥汙。
直到將兩隻手都擦洗乾淨,才再次開口說道,
“藥。”
安楠的眼睛一直盯著李牧,機械的遵從李牧的指示,從懷中掏出李牧之前遞給她的藥瓶,檀口微張,看上去有些愣愣的。
李牧抬眸瞟了她一眼,不自覺的勾唇輕笑。
見狀,安楠下意識的就想要抽回手臂。
誰知李牧像是早有預料,一把抓住,有些寵溺的教訓道,
“老實點,馬上就好。”
“奴……”安楠條件反射般的就又要道歉。
李牧卻故意加重塗藥的力道,少女吃痛立刻閉上了嘴巴,隨後便聽李牧說道,
“小雨沒告訴你,府上不用自稱奴婢。”
“……小雨姐應是說了,是奴婢……”安楠遲疑了片刻,才剛開口卻被李牧的一個眼神打斷。
“嗯?”李牧挑眉。
隨即,安楠趕忙改口,
“安,安楠記住了。”
“記住就好,好了,你先休息。”
李牧小心的將安楠的手放入薄被,隨後轉身出了屋子。
屋門關上,李牧佇立在門外,目光看向院中的梨樹。
樹上已然開滿了白色的小花,微風吹過,幾片花瓣隨風而舞。
李牧臉上的柔和漸漸消失,換上的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右手食指有節奏的敲擊著腿側,隨即眉梢一挑,邁步離開了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