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沁的話頭打開,便如泄了堤的河水。
講完那段無疾而終的單相思,又講起了從死人坑中,將她挖出來的師父。
講到弱水堂,講到國師想要將她許配於人。
講到她為了逃避,將弱水堂的女弟子,送給國師做小。
她明明一早就察覺到了不妥,卻因為自私怯懦,沒去刨根問底。
講道孟姨對她的恩情,講道她的無可奈何。
她將藏在心中的那些秘密,一股腦的全吐露了出來。
就連她自己都不明白,為何會向麵前這個男人說這麼多。
李牧就這樣靜靜的聽著,沒有去問那個神通廣大,詩詞歌賦樣樣精通的奇男子是誰。
也沒有去問唐沁的師父為何不足花甲便過世了。
他在聽,唐沁在說,這便足矣。
“謝謝。”唐沁一口氣將這些年積壓在心中的鬱結傾訴,整個人都感覺鬆快了不少。
李牧搖頭,想了想,從袖中取出一冊竹簡,放在了兩人之間的石階上,緩緩說道,
“感情的事情我也沒什麼辦法,不過這個應該對你有些用處。”
唐沁愣了一下,卻並未去看那竹簡,
“我不能再收公子的東西了,公子的恩情,我還不了……”
“沒讓你......誒?”
李牧正要勸說,表情卻是一僵,偏頭看去,隻見一道豐腴的嬌軀朝著自己撲來。
“彆,等一下!”
李牧根本不敢反抗,因為來人正是他那逆生長的老丈母娘。
孟似玉上來便直接將李牧按倒,兩腿岔開騎了上去,整個人坐在了他的小腹上。
一手扣著李牧的脖頸,一手按在他的麵具上,聲音冰冷的說道,
“這麵具下麵的臉若是不能讓老娘滿意,你就死定了!”
說話間,孟似玉指縫中的凝氣散,不動聲色的灌入了李牧的麵具中。
很顯然,她知道自己不是李牧的對手,這樣曖昧的方式,足以吸引李牧的注意力。
李牧品嘗到那熟悉的味道,微微皺了皺眉,卻沒有說什麼,隻是任由孟似玉將自己的麵具揭開。
一旁,唐沁看到二人的姿勢,趕忙轉過身,雙手緊緊捂住嘴巴。
大眼睛飛快的瞄向四周,生怕這時候有人出現。
孟似玉忐忑的摘下了麵具,映入眼簾的正是那張有些欠揍的俊俏臉龐,係在心間的大石頭瞬間落下。
粗魯的將麵具重新給李牧扣上,翻身而起,背對著李牧嗬斥道,
“還不滾,留在這裡做什麼!”
“是,是。”李牧還以為老丈母娘是來報那摸腿之仇的,沒想到隻是來確認一下自己的身份,連忙起身,二話不說便離開了。
“穆,穆公子……”
唐沁急忙撿起地上的竹簡,卻發現早已沒了李牧的蹤影。
孟似玉調整好呼吸,斜眼飄向唐沁手中的竹簡,若無其事的問道,
“這是那小子的?”
“嗯。”唐沁頷首,輕輕抿了抿薄唇,
“穆公子說,說是贈與我的。”
“但,但我不能收,我已經欠……”
“那就收下吧。”不待唐沁繼續,孟似玉便直接拍板,隨即好奇的打量著這竹簡,自言自語道,
“這裡麵寫的什麼,情詩?”
“怎,怎麼可能!”唐沁像是被火燙到,直接就將竹簡丟了出去。
孟似玉並未在意唐沁的反應,順手接住拋在半空中的竹簡,順勢打開。
唐沁想要阻止卻已是不及,隻能紅著臉轉過身去。
想到“情詩”二字,心中就越發煩躁,不知不覺間,她和這個男人的牽扯又變多了。
“這是…陰陽家的功法?”孟似玉大致瞟了眼竹簡上的內容,隨即目光看向唐沁。
聞言,唐沁緩緩轉身,隻是掃了一眼,臉上的震驚便再難掩飾。
竹簡上與其說是功法,倒不如說是遠超如今陰陽家五行之術的見地。
陰陽家除了國師鄒行,便再無一人可將修為練至一階之上。
可以說,一階便是如今陰陽家武者的儘頭。
當初她想用自己找李牧換取功法,也正是打著這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畢竟春桃可是貨真價實的混元境武者。
“啪嗒。”
一顆晶瑩的淚珠順著唐沁的側臉滑落。
她捂住嘴,努力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孟似玉趕忙將她抱住,她雖看不懂這功法的精妙,卻也知道定然是極為珍貴之物。
小聲嘟囔了句“臭小子”,便輕柔的撫著唐沁的發絲,柔聲安慰,
“這小子也算是沒有厚此薄彼,放心,日後他若是待你不好,我便讓小凝替你出氣。”
誰曾想,唐沁聽到這話,哭聲再難壓抑。
她有血海深仇要報,所以根本拒絕不了這功法。
但這樣,她欠穆璃的就更多了。
最關鍵的是,這是她對李牧執著的借口。
而這竹簡卻將她最後的念想,也一並擊碎了。
從今往後,她再沒接近李牧的理由。
何況她接受了另一個男人如此多的幫助……難道,這就是她的命。
唐沁縮在孟似玉的懷裡,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有那麼一瞬間,她不知該不該感謝這個擅自闖入她生命中的男人。
穆璃對她的好,讓她無法拒絕,卻又感到窒息。
這種被人追逐的感覺,反而讓她更加不知所措。
……
另一邊,李牧一路護著蘇雨薇幾人回到了玲瓏水榭。
隻是讓他不爽的是,善淵竟也跟著到了府上。
府門外。
秋菊一臉警惕的看著善淵,不鹹不淡的說道,
“道長就在府外候著吧,玲瓏水榭不歡迎你。”
“小三!”夏荷瞪了她一眼,一把將她拽到了身後,對著善淵行禮道,
“舍妹被公子寵壞了,衝撞了道長,還望道長莫怪。”
善淵眼底的陰鬱一閃而逝,臉上卻依舊掛著和煦的笑容。
李玲兒抿了抿唇,有些複雜的看向秋菊,張了張櫻唇,卻什麼也沒說出口。
秋菊瞪著她,小臉鼓的像個包子,本就對李玲兒今日在廳中不聽她們的聽勸說有些不滿。
如今她又想請善淵入府,小脾氣早就按耐不住了,當即開始了陰陽怪氣,
“郡主既然已經有了新二哥,就趕緊回你燕山去,免得公子回來看到自己不顧性命守護的妹妹和彆人跑了,心裡難受!”
“你!”李玲兒明顯被這話刺到,原本還有些愧疚的臉上,如今已滿是怒意,
“你不要忘了,他是我燕王府的世子,你,你不過是個丫鬟,有什麼資格將主人家的客人拒之門外。”
“忒,忒,忒!誰稀罕!”
秋菊不顧夏荷的阻攔,掐起小腰怒視著李玲兒,鄙夷之情毫不掩飾,
“你以為公子願意當你這破世子嗎?要不是為了雲和公主……”
“你燕王府窮的叮當響的時候,是公子讓你們吃飽了飯!”
“你燕王府差點被人滅門的時候,是公子不惜性命救下了你們!”
“你以為你能站在這裡是因為誰?沒有公子,你這會兒已經在冉奴,給那些黑叔叔奶孩子了!”
“還有,你彆忘了,就連燕王,都是公子救回來的!”
“你閉嘴!”這些話顯然戳中了李玲兒的痛處,揚起巴掌便朝著秋菊的臉上打去。
“夠了!”
就在這時,一道低沉且富有磁性的聲音,從巷口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