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慶幸你的存在(1 / 1)

或許是因為第一次這樣向人袒露心意,季硯執的語氣略顯艱澀,但卻沒有一刻避開季聽的目光。

就像他說的那樣,他不希望他們之間有秘密,所以哪怕要把自己不堪的內心完全剖開,他也隻想讓季聽看清他的在乎。

季聽聽他說了這些,放在腿上的手指微微蜷起,良久,他問了一句話:“為什麼是我,是因為……我是你弟弟嗎?”

季硯執一瞬不瞬地看著他,搖了搖頭:“因為你是季耳朵。”

季聽沒說話,眼中卻浮起了迷茫:[季耳朵是季硯執給我起的外號,在他心裡,這三個字應該指代的還是他的弟弟季聽。

他的弟弟。

這句話宛如荊棘揮舞著尖刺的枝條,瞬間紮進了季硯執的心房。

雖然他早就知道季耳朵不是季聽了,但真真切切地親耳聽到,依舊讓他的心緒震顫不已。

如果季耳朵不是季聽,那他是從哪來的,又為什麼和季聽長得一模一樣?季耳朵的存在會不會有時限,如果有,那他會不會有一天突然消失?

那些季硯執之前不願去深想的問題,此時卻像打開了潘多拉的魔盒,一發不可收拾。

惶然無措之間,他竟一把抓住了季聽的手:“季耳朵,你……”

季聽手指被握得生疼,還隱隱感覺到了一絲顫抖。他低頭看了一眼,又看向季硯執:“你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

季硯執心亂如麻,到了嘴邊的問題也無法問出口,因為現在在季聽身上,他不敢有半分的行差踏錯。

他斂下深眸,費力地吞咽一下:“我就是想問你,關於我和淩熙的事,你還想知道原因嗎?”

季聽唇角微不可見地抿了下,想點頭又看到季硯執垂著雙眼,於是輕聲道:“嗯,想知道。”

季硯執握著他的手鬆了幾分,也把視線抬了起來:“因為我媽去世前,叮囑我要好好照顧他,讓他平平安安地長大。”

話音剛落,季聽的眉心就肉眼可見地蹙了一下。

季硯執以為他不高興了,剛想解釋,卻聽季聽問道:“那你呢?”

季硯執沒明白,“什麼?”

“你那時也是個孩子,你母親說讓你照顧淩熙,那誰來照顧你呢?”不知為何,說這話時季聽眼中竟帶著一抹沉意:“她有沒有像叮囑你一樣,囑托一個可靠的人來護著你平平安安地長大呢?

季硯執的眼簾細微地顫了顫,眼神在一瞬間變得黯淡,仿佛心中的酸楚在那一刻無法抑製。

可很快他又把雙眸垂了下去,嘴角還無所謂地揚了揚:“是我不想依靠彆人,我自己也能長大,我……”

他忽然說不出話了,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緊緊掐住,眼眶酸疼至極卻硬是強迫自己把眼淚往心裡吞。

季硯執從小就知道,母親不愛他。

她曾經親口告訴他,她懷孕的時候一遍一遍地摸著肚子,心裡幻想著這個孩子的出生可以幫她挽回那段本就破碎的婚姻。

可是從他降生的那一刻起,她的希望就破滅了。季世澤的目光甚至從未在搖籃上停留過一秒,看向她的眼神也依舊那麼冰冷。

所以在季硯執的記憶裡,母親看著他的眼神永遠都是失望,就連臨死前都在問:「你為什麼這麼不爭氣,為什麼長得一點也不像你的父親。哪怕隻有一絲半點,也能讓我睹物思人。」

他隻是一個不能用來緩解她相思的物品,一個連一點用處都沒有的孩子,誰又會希冀他平安快樂地長大呢。

季硯執在回憶中撕心裂肺,卻又生怕季聽看出他的情緒,於是強忍著痛楚鬆開了掌中的手:“我沒事,菜怎麼還不上來,我去叫……”

猝不及防地,季聽居然將他的手反握住了。

季硯執下意識想掙開,可手指剛動了動,卻又眷戀地不肯用力了。

讓他始料未及的是,季聽竟又抬起另一隻手,將他擁進了懷裡。

“季硯執,你很了不起,你把自己養得這樣好,謝謝你。”

僅僅是一瞬間,季硯執的耳邊再也聽不到旁的聲音了。

這句話仿佛抽走了他身體所有強撐的力氣,他將臉埋在季聽的肩膀上,顫抖著從咽喉中發出無聲的嗚咽。

沒有人能比季聽感同身受,因為剛剛那句話,他曾經對自己說過無數次。

《涅朵奇卡》裡有一句話,童年的創傷不是一場大雨,是一生的陰鬱潮濕。

可季聽想把曾經說給自己的話,種進季硯執的心裡:“你相信我,無論是現在還是將來,一定會有很多人為你的存在而歡喜雀躍,你特彆特彆重要,重要到他們哪怕隻是想起你,都會從心裡由衷地慶幸。”

這些話仿若一隻手,輕柔而和暖的捂向季硯執心頭裂開無數遍的傷口。

他上一秒還濕淋淋的站在大雨中,這一刻抬起頭,卻看到了一把傾向他的傘。

於是季硯執再也無法抑製自己,在狼狽和眼淚中,抬手回擁住了季聽。

緊緊地,用力到像是要將這個人融入自己身體一般。

時間不知過去了多久,直到季聽肩膀上的衣服都乾了,季硯執才一點點鬆開了胳膊。

他沒有抬頭,彆過臉直接站了起來:“我去趟洗手間。”

“嗯。”

過了一會兒,整理好自己的季硯執回來了,隻是眼中的紅意還無法藏儘。

坐下後的他想看著季聽,卻不想暴露自己哭過的事實,所以整個人顯得十分彆扭。

憋了好一陣,他才嗓音微啞地問道:“你肚子餓了嗎?”

“有一點。”

季硯執點出屏幕,正要按下呼叫服務時,季聽卻道:“等一下。”

“怎麼了?”

“你不用叫人來問了,我點單的時候,按了延遲一小時上菜。”季聽誠實地道。

季硯執愣了下,“為什麼?”

季聽沉默了兩秒,“因為我想知道你為什麼要對淩熙負責。”

季硯執忽然沒來由地有點想笑,他繃著唇角,故意問道:“你就這麼想知道?那如果這一個小時裡,我就是不說呢?”

季聽看著他,眸光中帶著一種執拗地認真:“那我有自己的方法,總能讓你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