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在野狠厲地凝視著季聽,握起的雙拳攥得死緊,連手背上的青筋都暴了起來。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你以為你是誰,我父親絕對不會相信你的話的。”
“他可以不相信我,但這並不妨礙他認定淩熙是那個罪魁禍首。”
監控室內,沈臨和司令員都不約而同地瞥了秦明忠一眼。
秦明忠一臉黑沉,兩隻眼睛死死盯著屏幕裡的季聽,心裡正不知如何翻江倒海。
不得不說,拿親生父親製衡兒子,季聽這一手簡直算得既狠又穩。彆說是秦明忠了,就算換成他們,也很難不對淩熙產生負麵看法。
審訊室裡的天平已然偏移,明眼人都能看到秦在野眼中翻湧的怒火,可沒過一會兒,這抹火焰竟隱隱熄了下去。
他之所以能冷靜下來,因為他忽然在腦中抓住了季聽身上的一個弱點——
心聲。
先不論這詭異的情況是如何發生的,可既然他能聽見,那季聽的所思所想幾乎就是沒有任何遮掩的攤在了他的麵前。
隻要他故意引導季聽回答關鍵性的問題,一旦心聲泄露出對方的真實想法,那麼就能證明他當初的嚴審並非假公濟私,而是有的放矢。
想到這裡,秦在野緊繃的身體逐漸鬆弛下來,眉眼間的怒意也徹底散去了。
“季聽,你既然口口聲聲都在說我有罪,好,那我們現在追本溯源,就從你是怎麼發現並認定彭澤坤存在間諜行為說起。”
季聽沉默著,靜等他把話說完。
“當初你和陸言初在口供裡說,你們是靠一種可以監聽對方所有電子設備的程序發現了彭澤坤的犯罪行為,而這個程序是陸言初向世力集團借用的。”秦在野直視著季聽的眼睛,眼神中滿是冷迫:“以上我所說的內容,是否屬實?”
“屬實。”
秦在野眸中極快地劃過一抹冷誚,語速開始變得不緊不慢起來:“可是我事後派人查過,世力從未研發過這個程序,資料源文件一樣都找不到,這你又作何解釋?”
季聽剛要說話,卻又被他直接打斷:“如果這項技術不是來源於世力,那你和陸言初又是從哪得到的,這其中有沒有涉及……”
“這程序是我做的,有問題嗎?”
靜。
死一樣的安靜。
秦在野像是大冬天忽然失足掉進了冰湖裡,腦中所有的意識猝不及防地被冰冷和空白所吞噬,接著他的世界在這一刻就徹底靜止了。
季聽清楚他為什麼怔愣在那兒,卻還是問了一遍:“有什麼問題嗎?”
聽到這句話,監控室裡的沈臨一個沒忍住,當場笑出了聲。
秦明忠麵無表情地看了過來,“沈政委這是在笑什麼,能跟我說說嗎?”
沈臨握拳放在嘴邊輕咳了一聲,強忍著笑:“抱歉,事關保密守則,我一個字都不能透露。”
說完,他還看向一旁的司令員道:“你說是嗎,吳司令?”
司令員什麼也沒說,但胸口卻像堵了一團淤泥,憋悶的氣都上不來。
想當初航工所的鄭國棟還是他連夜叫過來的,現在他又怎麼可能不知道季聽已經把技術上交給國家這件事。
司令員悔就悔在當初太相信秦在野了,他以為對方至少能遵守基本的訊問條例和軍人的操守,沒想到卻給了秦在野以權謀私的機會。
所以說一著不慎滿盤皆輸,他現在挨上麵的處分也是自找的。
三個人裡就隻有秦明忠不知道季聽的‘真麵目’,他看著兩人一個沉默一個微笑,都以為是在看秦在野的笑話。
他臉上陰沉的像是要擰出水來,就在這時,審問室裡的秦在野終於‘活’過來了。
“你說是你做的?”秦在野的眉頭擰得死緊,帶著一種難以置信的扭曲感:“就憑你?”
季聽淡淡地嗯了一聲,“就憑我。”
秦在野的瞳孔在季聽臉上來回晃動,像是要深挖出什麼來。
沒有心聲,除了季聽口中的回答,其餘一點聲音都沒有。
難道這東西還有什麼觸發條件?
季聽見他不說話,自然也不知道秦在野心裡那些鬼祟的想法,開口道:“從你剛才的話裡就能聽出,你對我本人根本沒有任何了解,你所有的偏見都來源於淩熙對我的描述。”
秦在野臉色一冷,“我說了不關……”
這次換季聽打斷他了,“你信不信他是你自己的選擇,可你當時對我進行訊問是上級派給你的任務,你身為公職人員,在執行任務期間絕不能帶有任何私人感情。”
他直視著秦在野的眼睛,字字淩厲:“可是你不僅公報私仇,還屢次命令兩名看護人員不許將我的情況彙報上去,你在阻止他們的時候,有沒有想過你那時犯下的錯,日後會連累多少人一起承擔?”
這番話像是一記重擊砸在秦在野的胸口,他惡狠狠地凝視著季聽:“隻有我還不夠嗎,你還想報複多少人!”
季聽看著他,眼神中浮起一抹深深地冷意:“秦在野,你根本不配做一名軍人。”
這句話無疑徹底激怒了秦在野,“你憑什麼說我不配?!”
“那我問你,軍人的天職是什麼?”
“嚴守紀律,服從命……”秦在野呼吸倏地一滯,仿佛突然覺出了季聽的目的。
他不說,季聽就幫他說:“軍人的天職是服從命令,因為在你穿上這身軍裝的那一刻起,你們就成為了一個集體,共進退,同榮辱,個人意願永遠都要服從於集體使命。”
秦在野的牙齒死死地咬著,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你這根本就是在偷換概念!”
“好,那我就換給你看。”季聽麵無表情,明明長著一張讓人不設防的臉,此刻的壓迫感卻撲麵而來:“如果那天是在戰場上呢,我是偵查到敵方形勢的情報人員,你身為戰場指揮官,卻因為私人恩怨將我直接處置。”
“我隻問你,會有多少人因為那份情報在戰場上犧牲?又會有哪個情報人員,敢冒著這樣的風險再去偵查敵方形勢?”
第三問——
“秦在野,你現在還覺得無愧於你胸口曾經佩戴過的那枚軍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