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有些顛簸,車廂底墊了很厚的褥子,又軟又暖,離她最遠的角落裡還焊了一個小小的熏爐,最上好的炭燃燒著,並不讓她覺得氣悶。蔚藍還是忍不住掀開厚厚的窗簾向外看,大地一片雪白,江南的冬是不斷綠的,被壓上雪的樹木還能看見悅目的深青。從小……她就盼望著能自由自在的暢行天地之間。也許因為她總是被牢牢困在家裡吧,她做過的最遠的旅行就是從家到另一個縣的彆院,看見過的最遼闊的天就是爬上家裡的假山從高牆望到目之所及。生病以後,她見過很多有名的醫者,她最喜歡聽他們遊曆四方行醫治病的見聞趣事。她還和娘說過,希望將來能和元敖一起遊遍美麗山水,能走的多遠就走多遠。當時她不明白娘長長的沉默是什麼意思——現在懂了。娘對她說,不會有男人喜歡帶女人出遠門的,因為太麻煩。她很失望,也無奈……的確,帶著她這樣一個的女人出門是太麻煩了。如同做夢,她現在……現在正在旅途中啊!不管他出於什麼目的帶上她,她又再次感覺到了興奮,就算……就算了卻她的一份夙願吧。馬車微微停了停,他便進了車廂。瞟了她一眼,他一把撥開她舉著窗簾的手,窗簾垂落,又密密的掩住。“冷!急什麼?有的是你看的時候!”他一屁股坐在她身邊,也許這癡纏到最後都會變成冤孽,他也貪戀!就算是劇毒的鴆酒,他也要大口喝下……他和她的時間已經不多了,他管不了那麼多了!換了天地,好像能把很多煩惱都暫時拋在原來那方窒悶的空間裡。她的臉上終於又有了些生氣,她的眼睛又亮了,當她好奇又脆弱的從窗子張望車外的天地時……他的心,他皺了下眉,管那是苦還是甜呢?!她終於不再純然是副活死人的樣子了!他伸手去焐她手裡的暖爐,碰見了她的手……熱從手傳進了心,很好,他終於摸到了她的溫度。棄車登船的時候天又下起了微雪。蔚藍站在船頭,下雪天就不那麼冷了,她直直地看著沿岸的景色和行人……都說江南的雨美,雪更美!船駛入一條並不太寬的支流,應該是進入運河的必由之路,河道、岸上都一片喧囂。步元敖看下人們安置妥當也走上船頭……對新鮮事物渴望地看著的她,有些像當年那個嫻靜又偶爾頑皮的她了。接近傍晚,船泊在河邊的碼頭準備休息一下,明天就可以進入運河了。運河口的碼頭是最繁華喧鬨的地方,尤其是夜晚,很多船都歇在這裡,久而久之就形成了遠近聞名的夜市。蔚藍聽著越來越熱鬨的人聲,有些向往。旅途讓很多事都變的簡單了,心……好像也輕鬆了些。陌生的地方,新鮮的事物,讓一些痛苦被壓抑住了。 步元敖走進船艙,在隨身的行李箱中翻找東西,甩出了一套不怎麼惹眼的厚實衣物,背對著她說:“穿上,去集市。”她的心一晃,是驚喜嗎?他竟然要帶她去熱鬨的集市嗎?她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了。她想去!非常想!即使是和他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