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晚飯遲了很多,因為步元敖突然決定去彆的院子過夜。下人們忙亂之餘,自然推遲了吃飯時間。蔚藍整理著小小的箱子,天氣冷了,她帶的衣服都顯得單薄,總是覺得冷。攸合莊還沒開始允許下人在房間裡燒炭取暖,入夜,屋子裡有些陰冷。晚上吃了冷掉的飯菜,蔚藍有些胃疼,在屋外的石台上蜷縮著呼吸新鮮空氣,她覺得舒服一些。夜越暗,月亮便越耀眼,把周圍照得銀白一片,如同降了一層霜。同住在這個小小後院的下人們都不知道去哪兒了,大概趁主人不在,都擠到溫暖的前院某處說笑談天。蔚藍站起身,準備回屋,她不喜歡這種寂靜,有些孤獨。她聞到了微微的酒氣,無心抬眼卻看見月光下一抹熟悉的身影。她下意識驚懼一退,撞上身後的牆壁……隨即她垂下眼,站直向他福了福身。他……不是去了彆的院子麼?她垂下頭向屋裡退去,他去哪兒,和哪個女人在一起都不關她的事。酒氣一濃,她覺得胳膊傳來被箍緊的疼痛,他跨前一步抓住了她。她驚恐地撞進他冷冷的眼眸,又迅速地垂下眼瞼,這雙眼……是她不允許對視的。“大晚上不睡覺,在想誰?”步元敖譏嘲地冷冷一笑,“閔瀾韜麼?”她依舊沉默,無須解釋。她和他之間,任何解釋都沒有意義,一直……永遠。“迷惑他有什麼好處?能讓你吃飽飯不乾活麼?”不見她回答,他加倍惡毒地說。這就是他能想出來的理由吧?她抿了下嘴角,輕而堅決地說:“對!”“賤人!”他怒不可遏地甩開她,轉身揚長而去。裹挾著恨意的力道把她推倒在地,手肘一陣劇痛,她匍匐在冰冷的石磚上默默忍受著這痛,享受著這痛。對他來說,她也不過就是個為了吃飽飯不乾活就去迷惑男人的賤女人。真不明白,這樣的她,他何須專程屈尊到這個下人的地方特意侮辱……她又笑了,又自以為是了吧?他怎麼可能是為她而來的呢,大概隻是喝多了酒,貪近從這裡路過而已。清晨的溫度已經很低,蔚藍瑟瑟發抖地對抗著秋天的寒風。井裡的水……已經寒涼入骨,手伸進去會被冰得又紅又腫,可是她不在乎。一隻手撐著地,一隻手拿著抹布用力擦拭……昨天夜裡果然降了霜。薄薄的冰絨蟄著她的手心有些疼,這疼像蛇一樣,猛然竄入了她的血脈,貫通了她僵直的手臂。她一驚,嘴唇微微顫抖起來,是寒毒!不可能,離上次她和元敖……才十幾天而已……大概她疏忽了,冷著了自己。手指已經醜陋地抽緊在一起,胳膊也劇烈地僵直抖動,慌亂中她碰翻了水桶。桶裡灑出來的水頓時浸透了她倒在地上的半邊身體,冰冷的水一下子透過她單薄的衣物刺在她身上。 她嚇壞了……這樣會更加速寒毒發作的。站起來走已經非常艱難了,腿上的筋也慢慢開始抽緊,她必須趕緊離開這裡,越快越好,越遠越好……如果被他發現了,不是冷眼看她狼狽又醜陋的病態就是……就是以淩辱她身體的方式幫她“解毒”吧,兩樣她都不願意。雖然寒毒發作痛不欲生,但被元敖淩辱的感受更讓她無法麵對。她隻能去找閔瀾韜,而且她也答應過他,讓他研究寒毒發作時的情況。或許是因為元敖認定她的背叛,她更想做一個信守諾言的人,既然答應了閔瀾韜,她再痛苦也要走去,爬去修德苑。如果閔瀾韜弄懂了寒毒的病理,就算已經救不了她,還可以救蔚青,救其他也受這種折磨的人。腿也開始抽筋了,她無法伸直,蜷縮成很醜惡的樣子趴在地上……離修德苑還有好遠,遠的她都有些絕望。現在還太早,根本沒有下人路過,她連個求助的人都沒有。又一陣新的,更劇烈地抽搐,她咬緊嘴唇,手指摳進路邊的泥土中……眼前的一切開始模糊、昏暗,太疼了,她還能堅持多久?堅持不下去,她也不回頭!有人把她扶坐起來了,她燃起了一絲希望,”送……送我去修德苑。”她轉動著沒有焦點的眼睛低聲請求。“修德苑?閔瀾韜能救你?!”聽見低低的,憤怒又諷刺的語調,她極為艱難地集中了眼神,真的……是元敖。第一個感受是自慚形穢。三年來每次寒毒發作,她都暗自慶幸他看不到她醜陋的樣子……幾乎成了習慣。現在,她已經不用在乎了,他看見了又如何?比這更醜陋的場麵他也主導了。已經疼得一片空白的心,還是本能地感覺到了恐懼,她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推開他,向前爬了幾步。步元敖瞪著她,原來……寒毒發作竟然是這般恐怖的。這三年,她是怎麼熬過來的?她又是一陣**,然後……她竟然嗚嗚地哭了。他跨前一步,抱起她, “跟我回去。”她一定很疼……閔瀾韜見過的最能忍疼的人,竟然哭了。到了這地步,她還搖頭,還推他!“好!我帶你去修德苑!我倒要看看閔瀾韜怎麼救你!”他氣,他恨!記憶裡柔順的她什麼時候變的這麼拗?!除了欺騙他,就是拒絕他!她還能怎麼惹火他?!閔瀾韜剛梳洗過,拿了幾件臟衣服準備扔進院子外的竹簍裡讓丫鬟拿去洗。步元敖抱著蔚藍衝進來氣急敗壞地把她甩進他懷裡時,他踉蹌著後退了幾步,差點跌倒。衣服撒了滿地,閔瀾韜審視著懷裡的她……她已經麵無人色,嘴唇咬破了,一直劃到下巴的血線格外刺眼,淚水散亂地爬了滿臉。“救啊!你救啊!”步元敖凶狠地瞪著他,太陽穴的青筋爆了出來。顧不上他的怒氣,閔瀾韜抱著蔚藍衝進房間,把蔚藍放在長案上。她流著淚,乞求地看著他,“閔……閔……”她呐呐地斷續著低語,他不確定她的意識是否清醒。麵對病人……他第一次慌亂了,執著銀針的手竟然顫抖起來。刷然扯開她的衣裳,他望著她**僵直的身體,竟然無從下手,心……亂成一片。“你乾什麼?!”跟進來的步元敖怒吼著推開他,蠻橫地掩起她的衣衫。他也惱了,衝過來也推了他一把,“不脫衣服,我怎麼看穴道下針?!”“閔……閔……”她又混亂地囈語了。他慌亂地下針,紮入她肩頭的穴道……沒有緩解。再紮上臂的穴位,還是沒有緩解。她嗚嗚地哭起來,疼到極處。恨恨地拔下所有的銀針,不試了,不試了,他無法在她的痛苦中繼續試探什麼狗屁方法。閔瀾韜抓過步元敖的手,慌不擇法地執起小刀一劃,鮮血滴進她的喉嚨,她長長地出了一口氣……表情一緩,人卻筋疲力儘地暈過去了。揉捏著她慢慢鬆下來的四肢,閔瀾韜抿緊嘴,管它什麼寒毒,什麼穴位……隻要她不再疼了,他都放棄!步元敖瞇著眼冷酷地看著他,緊握的拳頭扯開了手指的傷口,拳心一片濕濡黏膩。一把推開閔瀾韜,他把她抱在懷中……這個女人就算死,也容不得彆的男人覬覦!“以後……不許你再見她!”他似威脅般沉聲說。“可能麼?”閔瀾韜也冷冷地回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