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晴懶懶地睜開眼睛,這一覺睡得相當舒服,骨頭都酥酥的。就是做了那麼不好的夢太掃興了,好像被車撞了,更可笑的是為了杯奶茶!做夢都夢到吃,孟琳知道非得笑死她不可!眼神漸漸聚焦,她看見了一副巨大繡帳的頂部,梓晴有些怔忡,一時沒想到自己身處何方,還用藝術係學生的眼光欣賞起上麵的刺繡來。都是用金銀線鑲配出的雲紋圖案,麵積像個小房間,做工和質地都排得上國寶級彆呢。可是……她轉動眼珠,不對啊,不對啊!她這是在哪裡?她驚恐萬狀地看著帳外跪了一地的丫鬟仆婦,她們正用同樣惶恐的眼神看她,數量不下二十人!床所在的房間相當奢華,而且十分闊朗,梓晴一眼都沒看見門在哪裡。她像彈起般坐直身體,這是什麼狀況?!起得太快了,兩眼頓時發黑,耳邊便響起一片驚呼:“格格!格格!”格格?梓晴覺得自己被一雙溫熱有力的手扶住,睡衣的觸感十分特彆,原來是上等的絲綢,梓晴慌亂地看了一眼,也看見了上麵精美的刺繡。“格格,你醒了嗎?格格?”一個中年婦女驚喜的嚷嚷道。梓晴努力地想弄清楚狀況,凝神看她,這女人戴著電視裡清朝的旗頭,上麵裝飾並不多,看來地位不高。身上的衣料相當華貴,比劇組裡做出來的好得多。四十多歲年紀保養的不錯,隻是身材富態了些。夢嗎?又是一個夢?太逼真了吧。見梓晴瞪著眼睛看她,婦人高興地流出眼淚,一邊用手絹擦著,一邊吩咐丫鬟:“快去通知大公主!格格醒了!天大的好消息啊!”一個丫鬟飛跑出去,梓晴這才發現這間房間比她第一眼看要誇張得多。地上鋪的大理石相當平滑,那丫頭跑出去的時候小心翼翼,生怕被滑倒。“格格,你嚇死魏嬤嬤了,嚇死魏嬤嬤了……”婦人絮絮叨叨地哭著,梓晴隻能目瞪口呆地看著她。穿越?做夢?她精神錯亂了,陷入想象世界?梓晴覺得腦袋已經麻木得停止運轉了,一個個能想到的理由蹦出來,她卻沒能力去分析哪個才是正確的。她覺得剛才還充滿活力的身體瞬間變得疲憊不堪,虛脫般倒在枕頭上,目瞪口呆地看著周遭的一切自顧自進行下去。門外響起了很雜遝的腳步聲,有清脆的“哢哢”聲,像是木頭鞋底踩在地磚上。也有一些速度很快的悶響。應該是一大群人向這邊湧過來,梓晴的腦袋更漲了。“醒了麼?醒了麼?”一個女人的聲音在門口響起,非常有威嚴,梓晴木然地循聲看去,是一個相當美麗的女子,大概三四十歲的樣子,身材保持得也好,身上的衣服華麗的放著幽幽的光。她被很多下人圍隨著,精致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顯得相當倨傲。 屋子裡的所有人都向她福下身子,她應該是個了不得的人物。魏嬤嬤一拉梓晴,小聲說:“格格,快叫聲額娘,讓公主放心啊。”格格?額娘?公主?見梓晴沒反應,魏嬤嬤抱歉地向那女子解釋道:“大公主,格格剛醒來,腦子可能還不清楚。”被稱作“大公主”的冷漠美婦皺起眉,“如果我女兒摔傻了,我就讓定王府的那兩個小畜生也一起陪葬!”“陪葬!陪葬!你還沒有鬨夠嗎!”後進門的一個中年男子憤恨地說。他也帶了不少隨從,衣飾相當華貴,陰鬱的臉上沒有絲毫笑容。“王爺。”所有的人又向他問安,他看也沒看這一群人,隻是怨恨地看著大公主。他的神色比他的口氣更明確地表達著他對眼前這個女人的厭惡。大公主顯然被他激怒了,聲音也高了八度,“我鬨?我鬨什麼了?我女兒一個堂堂的和碩格格被若鴻那個小畜生用箭射下馬,昏了整整十五天!他算什麼?他爹也不過就是個郡王!在皇上,太皇太後那什麼都不是!他這是以下犯上!”順王爺忍無可忍,“你的心裡就隻有這些嗎?我知道你血統高貴!天下人都知道了!天天把什麼爵位、封號掛在嘴上,有意思?”“喲,你不在乎嗎?借著我的光當上王爺時候你怎麼不這麼說?你和那個賤人生的私生子求我去討貝勒封號的時候你怎麼不這麼說?”大公主極儘侮辱地說。跟在順王爺後麵進來的英俊少年的臉瞬間發青,好看的眼睛冷酷地迷起,但下一秒他淡淡的笑了,苦澀而自嘲。“怎麼?不敢和我鬨脾氣啊?”大公主又輕蔑地看著那個僵直著身子微笑的少年。“知道我有恩於你吧。我是腆著臉和太皇太後說你的破事!還想當貝勒?你也不照照鏡子?想想自己什麼出身!你娘賤的是不是旗人都搞不明白,你以為你阿瑪是王爺你就該是貝勒了?你問問你那個整天就知道喪氣著臉的爹,他是怎麼當上王爺的?光憑他自己,他也配!”大公主並沒有因為他的不反抗而放過他,自己引申出另一個理由來發泄。再高貴的女子罵起人來還是一副潑婦的嘴臉。梓晴旁觀著都覺得順王爺難堪,尤其當著這麼一大堆人。順王爺的牙好像都要咬碎了,但他沒有反駁她,也沒有阻止她,就讓她滔滔不絕地把話都說完。“怎麼不說話?”見順王爺瞪著她卻不吭氣,大公主更惱火了。“說什麼?該說的你都說了。”順王爺冷著聲音反而平靜下來。“說完了吧?你和你高貴的女兒在這兒吧,我們兩個下賤的人離你們遠遠的行了吧!”“你!”大公主咬牙切齒,突然笑了,“想躲清淨?沒門!我女兒醒了,你兒子留下!伺候著!說起來,梓鬱還是梓晴的弟弟呢!這時候不賣力什麼賣力?我求人那麼容易嗎?看在我為你求得爵位,你也得好好服侍著!服侍不好,梓晴和額娘說!他對咱不好,咱還用對他好麼?”順王爺和俊美少年梓鬱似乎對這種場麵已經司空見慣,雖然被氣得臉色鐵青,倒也忍住都沒說什麼。他們的沉默助漲了大公主的氣焰,她更囂張地甩了下袖子,話是對梓晴說的,眼睛卻直盯盯地瞧著順王爺,“梓晴,你儘管使喚梓鬱!有半句怨言,我這就進宮和皇上說,收回他的貝勒封號!”見順王爺還是沒有和她說話的意思,大公主的臉色青上加青,哼了一聲,帶著她的丫鬟們揚長而去。梓晴被嚇得傻傻地看著,隻憑下意識覺得這位大公主太可怕了。順王爺直到大公主走遠了,才長長地歎了口氣,無奈地拍了拍梓鬱的肩膀,神情苦澀,“梓鬱……”梓鬱冷冷地笑了,隱忍而堅毅,與他的年齡該有的表情大相徑庭,“阿瑪,我都明白!你走吧。”順王爺聽了,眉頭皺得更緊,有些煩惱地看了梓晴一眼,什麼都沒說,拖著沉重的步子頭也不回地走了。周圍恢複了平靜,梓晴撓了撓頭,他們似乎都認識她麼,梓晴梓晴叫得很順當,可她完全不認識他們啊!其實這幾個人也夠怪異的,那個凶惡的大公主說是來探望病人的,竟然一句問候的話都沒對她這個“病人”說,隻顧不停地罵人了。順王爺父子倆也很可怕,正常人被這樣辱罵,早就氣炸了好吧?八卦的天性讓她靠近坐在她身邊的魏嬤嬤,小聲地問:“大公主和順王爺是兩口子嗎?”她聽著是這樣,可夫妻的關係竟然能惡化到這樣的地步嗎?她都不敢確定了。魏嬤嬤張著嘴,表情十分誇張,“格格!你這是怎麼了?!”她天塌地陷的表情倒把梓晴嚇得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她乾笑了兩聲,算了,這都不關她事,而且他們爭論的話題都很莫名其妙,她聽得雲山霧罩。她應該弄清最緊迫的問題,比如:這是哪兒?為什麼大家都穿著清朝的衣服?她絕對不相信什麼穿越,要是被車撞一下就能穿越到清朝,那一年那麼多起車禍,清朝還不被現代人占領了啊?而且,她到底是不是被車撞的她都沒搞清,說不定這都是夢呢!“魏……嬤嬤?”她試探地叫了一聲,這個阿姨很麵善,也是,看了大公主那副嘴臉,看誰都麵善了。“這是哪裡啊?”魏嬤嬤的表情比剛才還誇張,“格格!你彆再嚇老奴了!”梓晴看她這麼認真,也慌了,事情太詭異了,她不自覺提高了嗓門,”你倒是說清楚啊!我好知道怎麼回家!”一直在旁冷眼觀望的梓鬱忍無可忍,上前一步揪住梓晴的胳膊,生生把她拖下床榻,丫鬟們都隻是做出阻攔的樣子,沒有人真的上來阻攔,就連魏嬤嬤也是。梓晴被他抓得很疼,這小子力氣很大嘛!剛才那個一臉臥薪嘗膽狀的小可憐哪兒去了?現在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倒有點兒像和大公主是一家子人了。“鬆……鬆手!疼,疼!”她拍打著他的手,想讓他放輕力道。從這真實的痛覺說來,這的確不是做夢。“你鬨夠了沒有?你看看!”梓鬱咬牙說道,一抬手,指著遠處。梓晴隨著他所指看過去,原來已經被他拖到房門外了,這是——蔥蘢的樹木圍繞在小院的四周,剛剛發芽的小草在夕陽下依舊有無限生機。一些待開未開的花讓空氣中滿是香氣,迎春花在橙紅色的陽光中顯得有些慵懶。從開著的院門看出去,層層迭迭,不知道有幾重院落,沒有太高建築的天空顯得非常高遠。“這是順王府,你的家!”梓鬱說著極儘諷刺地笑笑,“雖然叫王府,實際上可是威風八麵的大公主的府宅!”梓晴顧不上他滿含恨意的話,隻愣愣地瞧著,半晌才澀澀地發出聲音:“今年……是哪一年?”梓鬱看著她冷笑,“看來你真是摔傻了,今年是康熙二十年。”梓晴一屁股坐到地上,康熙……二十年?!她真的穿越了!她覺得頭暈欲裂,總覺得在一堆亂麻中,她遺漏了很多疑點,什麼疑點?她閉上眼,用力地想!對了!她猛地睜大眼,把正滿臉鄙夷看她的梓鬱嚇得一凜。“你們怎麼知道我叫梓晴的?”她抓住梓鬱的手,大聲地問。梓鬱皺眉甩開了她的手,滿眼疑惑,沒有回答她,卻轉頭向已經走到門口滿麵愁容的魏嬤嬤說:“還是給她請禦醫來再看看。”魏嬤嬤點頭,回身招呼丫鬟們:”快把格格扶回**。”幾個丫鬟蜂擁而上,把梓晴又架回去,梓晴無力掙紮,任憑她們擺弄。突然她靈光一閃,她是從睡夢中來,能不能又通過睡眠回去呢?不管了,眼下也隻有死馬當活馬醫。梓晴死死閉起眼,因為心裡太亂,想入睡很難,她死忍著不睜眼,熬得腦袋都疼起來,終於睡過去。梓晴迷迷糊糊覺得手腕一涼,好像是誰在按她的脈搏。“怎麼樣?”大公主倨傲的聲音又響起來。梓晴皺眉,絕望又煩躁,決定裝暈不理會,乾嘛吵醒她啊!“格格現在心脈很亂,要說有什麼病症……奴才真的無法判斷。”一個老者顫顫巍巍,小心翼翼地說。“混賬!朝廷養你們到底有什麼用!”大公主又開始罵人了,“到底怎麼回事!老嬤嬤說,她連自己在哪兒,自己是誰都不知道,爹娘都不認識!”“這……應該是墮馬震動了頭部,喪失了記憶。”老太醫不確定的說,“這樣的例子有一些的。隻要格格平靜下來,好好調養,慢慢會恢複的。”“那就趕緊讓她恢複啊!”“是,是,大公主,奴才這就開幾副藥。”老太醫逃命似的快步走了出去。“怎麼可能會這樣?”大公主忿忿不平的質問,好像誰能給她一個明確的答案似的。魏嬤嬤頓了一下,淡然吩咐其他下人:“你們都下去吧。”等人都退下,她才有些抱怨地對大公主說:“公主放心,格格不是什麼大病,不過是一時摔得有些胡塗了,倒是您!您和王爺賭了這麼多年氣,再這麼著下去,感情都傷透了,最難過的還是您自己啊。”魏嬤嬤懇切地勸道。大公主沒說話。“額駙……不,王爺和你也都四十的人了,格格都到了出嫁的年齡,公主啊,那些傷人的話,不能總掛在嘴邊說啊。您看,王爺已經氣得不願意同您爭辯了。”“我也不想啊。”大公主有些無助,“他用那種怨恨的眼光一看我,我就受不了!我對他還不好嗎?為他奔波活動,他才能封了王爺,連他和那個賤女人生的兒子我都認下了,還替他也去爭名分。就是這樣,他們也不領我的情……”梓晴默默聽著,突然覺得這位張揚跋扈的大公主有些可憐。雖然她好像處處占儘上風,卻得不到丈夫的心,自己也痛苦不堪。“公主,很多時候……您對家裡人……”魏嬤嬤到底不敢把話說得太明白。“我知道,我對他們要求太嚴厲,可我是大清朝的長公主,皇上的姑媽,總不能壞了規矩,紆尊降貴吧!”梓晴覺得她的話說著說著又開始不中聽了,這個女人優越感太重,其實無論是妻子還是母親她都當得很差勁,自己又不肯麵對現實。算了,她還是睡她的覺,趕緊穿回去是正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