斕丹和申屠銳沿著太液池慢慢走,各自都有心事,都沒有說話。從禦花園出來到他們上車的地方,必須走西角門,路過掖庭和太慈宮之間的長巷。斕丹放緩腳步,抬頭看掖庭的圍牆,她知道,這是掖庭最體麵的一道牆,因為要和太慈宮的圍牆相對。她小時候偷偷跑進去過,隻去過一次,就怕得再不敢去。其實給宮女仆役們住的房舍還可以,可怕的是官奴罪婦們住的地方,簡陋破舊,裡麵充斥著表情麻木,蓬頭垢麵,僵硬做活的女人們。薑兒受她連累,恐怕也被歸入其中,活得百般辛苦吧?“申屠銳。”她乾脆停下來,無論如何,她要讓他答應,這是薑兒唯一的指望了。申屠銳回頭,看見她俏生生地站在兩道宮牆之間,長巷吹過的風輕拂著她的裙擺衣袖,輕紗春衫**起層層漣漪,就連頭上的珊瑚步搖都搖曳生姿,好像剛從雲端落下的仙女。她精致美麗的臉龐上,有一雙清澈哀傷的眼睛,亮漾閃爍,盛滿無儘落寞哀愁,他的心一動,這是他熟悉的眼睛,丹陽的眼睛。“申屠銳,幫幫我,就算不能讓薑兒繼續伺候我,隻要能把她從這裡救出去,就好……”她蹙起眉,眼眸裡的水光更濃了一些,他歎了口氣,麵對這樣的她,他還能怎麼樣呢?就是要天上的星星,他都得去摘。“這事……有點兒難,容我慢慢籌劃。”他也皺眉,的確是難,平白無故地弄一個掖庭的小宮女出去,又是服侍過斕丹的,稍微露出一絲半點的馬腳,都會引來申屠铖和斕凰的懷疑。如果他們刻意追查,發現了浮朱的秘密,對他和斕丹來說,就是一場塌天大禍,他冒不起這個險,更不能讓斕丹冒這個險!斕丹垂下眼,雖然不是明確的答複,總算也不是拒絕了吧?不遠處的小門一開,掖庭令和兩個管事的嬤嬤說著什麼走出來,掖庭令看見申屠銳十分訝然,趕緊帶著嬤嬤們過來問安。“還請殿下和貴人先行幾步,”問安的客套話說完,掖庭令討好衝申屠銳笑,“早上沒了個小宮女,這會兒要運出宮去處置,省得殿下瞧見了晦氣。”斕丹的心陡然一凜,鬼使神差般問道:“那個小宮女叫什麼?”掖庭令和兩個嬤嬤都有點兒詫異,互相看了看,沒想到燕王的寵姬會關心這些雞毛蒜皮又和她八竿子打不著的事情。申屠銳變了臉色,往回走了兩步來拉斕丹,向她使了個眼色,示意她不要太過露骨。掖庭令很給燕王寵姬麵子,殷勤答道:“好像叫薑兒。”他不太確定地看著管事嬤嬤。管事嬤嬤一點頭,悍氣十足地答道:“對!就是薑兒,偷東西,被亂棍打死了。”斕丹像乾咳了一聲,其實是沒哭出來,她猛地閉起眼,倒不是因為怕流淚,而是一股酸楚讓眼睛刺痛難當。她覺得胸口翻騰灼燒,沸騰的不知道是血還是氣,像是要衝上喉嚨,又像要漲裂胸腔,原來……這就是錐心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