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瑞雪豐年(1 / 1)

帝女浮朱 雪靈之 989 字 3天前

斕丹慢慢喝著熱茶,看外麵棉絮一般的大雪,什麼都不願去想。她該想得太多,太沉,也太陰暗,所以本能地回避。申屠銳應該是個很會享受的人,燕王府雖小,卻整飭得處處深得人意。她發現臥房連通一間小室,裡麵隻放了矮幾,還疑惑是做什麼用的。原來小室的落地窗格外就是一所小園,這樣寒風凜冽的日子,地龍燒得熱熱的,開窗賞雪,慢飲香茶,真是舒服進骨頭裡。申屠銳大步流星地從她臥房那邊進來,帶著冷風,灑脫自然地坐到小幾另一側。外衣都沒脫,錦繡輝煌的王爵禮服穿在他身上,顯得格外雍容華貴,眉眼都分外精致了。斕丹冷謔地看了看他肩頭的團龍繡紋,大晏篡位太急,很多規製禮法都隻能沿用旻製,就連這身禮服……她在她幾個哥哥身上看過無數次。她不由又想起亂葬崗裡胡堆亂埋的三哥和九哥,曾經,他們也是如此華貴出眾的人物。心情一低落,眼神也黯淡了,小小的茶杯在指尖無心地轉動,卻再也沒心思喝上一口。“你怎麼叫人把鏡子抬走了?”申屠銳像是沒有發現她神情的變化,或者說根本不在乎,興致頗高地問。“放在眼前,總忍不住要照。”斕丹心不在焉,隨口說道。申屠銳本在給自己倒茶,聽了這話,開心笑起來,茶都潑出去幾滴,“你果然還是老樣子。”這話就紮斕丹的心了,扭過臉瞪了他一眼,她怎麼還是老樣子了?變成這樣,不也拜他所賜?申屠銳愣了下神,斕丹應該還不知道她現在這樣瞥人一眼的威力有多大,美豔絕倫的容貌再加上冷冰冰的神情,眸子裡還帶著少女嬌俏的怨懟,簡直能射出一隻無形的利箭,直刺心窩。他的心一麻,嘴巴就不由自主地哄她說:“我是指脾氣,你的脾氣一直很有趣。”斕丹神情一滯,有趣?她什麼時候有趣過?“今天去祭祖,還真有些累了。”申屠銳歪了歪身子,極有眼色的丫鬟立刻拿過一個高枕,伺候他靠上。“現在我家祠堂裡,全放著你家祖宗的牌位吧?”她冰冷地說。申屠銳又忍不住笑了,其實她說話一直很有意思,抱怨得一針見血,又低低軟軟的,有一種黑色的詼諧。隻不過一直以來,沒人用心去聽,包括申屠铖。“你覺得……父親是什麼?”她突然問,眼神迷蒙地看著窗外的鵝毛雪。“沒感覺。”申屠銳沒了笑意,冷淡地說,“我從小就沒父親。”他對父親的態度讓斕丹愣了一下,他父親安國公過世十五年多了,他今年二十三,從小沒父親這句話也太寡情了吧,八歲左右對父親怎麼也會有些記憶。難道他父親對他不好?偏心他哥哥?這一追想,她才意識到當初的安國公也是戰功起家的,武將出身,在朝野軍中頗有威望。所以申屠兄弟才能暗中聯合各軍將領,飛快穩住天下局勢。 這麼些年,申屠家刻意隱藏鋒芒,父皇母後,帝都權貴,都把他們當成勢力衰微的已故公爺家的文弱少爺。他們應該被稱為小公爺或小將軍,因為當初安國公還加封過威烈將軍,可一直以來,他們,準確的說,被人熟知的就一位申屠“公子”,申屠铖,被稱道關注的,也隻是外貌風度而已。她寬慰一些了,受騙的不僅僅是她,還有全鄄都,全天下呢。“你呢,你對你父皇怎麼看?”申屠銳又露出微笑了,剛才的冷漠消失不見。父皇對她,應該已經是個不該提起的禁忌,可他不在乎,就這麼隨隨便便地追問。斕丹歎了一口氣,發了會兒呆,才緩緩說:“父皇,很威嚴,雖然他看見我……我們的時候總是微笑,我幾乎沒看見過他發火,但是我很怕他,也很陌生。”申屠銳斜倚著枕頭,默默聽她說。“也許你不相信,從小到大,他沒拉過我的手,也沒摸過我的頭。”她不自覺地微微歪了歪頭,眼神在濛濛的一片雪霧中沒有焦點。“沒有單獨和我談過一次話,我總覺得他離我很遠,很遠……可是,”她皺起眉,“他死了以後,我才發現,我與他休戚相關。皇城那麼大,父親隻是個象征一樣的存在,而天下這麼小,他不在了,我便連立錐之地也沒有。”申屠銳非常安靜,連表情都沒有。“真奇怪,我怎麼會和你說起這些來了。”她苦笑,她和申屠銳絕對不該是互相傾吐心事的人,大概她也沒彆的人選。“因為我把我最大的秘密告訴你了。”申屠銳這時候又笑了,坐直了身子,“當兩個人分享了生死攸關的秘密時,自然而然就是絕對同盟了。”“誰要當你同盟!”斕丹臉色一沉,她還沒答應呢!他的最大秘密?無非帝位恩仇,她根本不關心,天下是誰的,皇帝誰來當,對她來說有什麼分彆?反正屬於她蕭家的天下是不在了。她沒決絕翻臉,捫心自問,還是有私心的。她遲早要死,可死之前,也希望能稍微彌補一下埋在荒墳裡的親人們,至少給他們弄個像樣些的墳塋。有所求,人便不硬氣了。所幸這對申屠銳來說也不是難事,不至於用很大代價交換,她應該能夠辦到。“好了,好了。”申屠銳不耐煩地一揮手,“大過年的先不提這個,憂煩了這些年,好不容易過個安生年。”斕丹又忍不住瞪他一眼,果然的,藏奸耍滑地算計了很多年。申屠銳好像又被她逗開心了,刷地站起身,也拉她起來,“走,出門。”“現在?”斕丹不可思議,“下這麼大的雪呢!”申屠銳哈哈笑起來,“就是現在!不下這麼大的雪,還不出門呢!”瘋子!斕丹抿了抿嘴,沒有罵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