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該找穩婆嗎?”王虎呆呆的問。

“沒看到出這麼多血啊,找郎中!”

“誒誒……誒!”王虎卷起褲管撐起傘,冒著大雨套車往最近的醫館趕去。

再回來時,姚翠翠已將女子濕透的衣物除去,擦乾了身上,用一條乾燥的被單遮體,人有了些意識後,還給灌了半碗薑糖水,隻是□□仍有血水流出。

郎中叫王虎在外等候,叫姚翠翠去燒熱水,拿出銀針為床上的人施針止血,可床上的女子疼的渾身顫抖。

姚翠翠端著熱水回來:“她為什麼疼成這樣?”

郎中擦著額頭上的汗對她說:“已經臨盆了,胎位不正出血,保大人還是保孩子?”

一句話把姚翠翠問蒙了,她壓根不認識這個女子,哪裡擔得起這個責任。

女子忽然抓住了郎中的手臂,用微弱的聲音對他說:“救我,救我……”

“保大人保大人,”姚翠翠一下子驚醒,“先生快救救她!”

……

今日是老太太壽宴,因不是整壽,沒有大操大辦,還像往常一般,中午由許聽瀾和季氏陪著老太太聽曲作樂,晚上兒孫都回來了,再辦個家宴。

賀老板聽說老太太過壽,撂下一攤生意,帶著兩個夥計親自來府上掌勺,不多時珍饈羅列,滿屋飄香。

老太太今天穿一件簇新的鬆綠色對襟褙子,笑容滿麵,隻是奇怪的問:“那一位女先生,叫……新月的,年年都來,總有許多上壽的新詞,今年怎麼不來啦?”

請來的女先生們也是個小班子,隻是來來去去換了幾次新麵孔,這次連蘭新月也沒有來,老太太對她印象最深,故有此一問。

一個年紀小些的女先生對她說:“難怪老太太問呢,論嗓子論身段,我們沒有能比得過師姐的,隻是師姐早多半年前就被人贖身走了。要是哪日碰見她,一定告訴她老太太問過,叫她受寵若驚!”

老太太被逗得前仰後合,指著那姑娘對兒媳道:“瞧這小嘴甜的。”

沈聿從外頭回來,不想打擾母親雅興,默默地在一旁坐著喝茶,片刻丫鬟進來稟報:“老爺,方茂回來了,有事找您。”

沈聿隻好起身去前院,方茂是他如今的長隨,人很機靈,相貌沒有任何特彆之處,扔到人堆裡幾乎可以隱身,這都是得天獨厚的長處。

“老爺,查清楚了。”方茂道:“林修平的舅舅曾替一位唱詞的女先生贖過身,又把她送到京郊一個鄉野郎中家裡,我一路打聽著找過去,才知道那女子去的時候已有四個月的身孕,是被人送去墮胎的。因為月份不小,女子怕死,萬般懇求,郎中夫婦年過四十沒有一兒半女,便生了惻隱之心,答應收留她,日後收養她的孩子。”

沈聿麵無表情:“然後呢?”

“然後,我故意對他們說,這女子是大戶人家的小妾,犯了逃奴罪正被官府通緝,私藏者罪狀等同。”方茂道:“他們果然害怕了,當日便將女子掃地出門

。我命人扮作車夫拉她回城,她點名要去東柳胡同,車夫偷偷跟上去,竟是林修平的外宅。誰知她站在雨中敲門,根本無人應答,好似還流了不少血,暈了過去,被隔壁一對男女給收留了。”

沈聿蹙眉問:“人還活著嗎?”

“說是請了郎中,不知會不會有生命之憂,”方茂歎氣道,“小人不過是想逼她一把,早知如此,才不作這個孽呢。”

懷安恰好散學回來,交談聲戛然而止。

懷安看著兩人僵硬的表情,奇怪的問:“出什麼事了?”

“沒什麼。”沈聿笑道:“去給你祖母祝壽吧。”

“哦。”懷安從長興手裡接過傘,抱著書包跑進內宅。

……

一聲細弱的嬰兒啼哭傳出,頃刻便被風雨聲吞沒。

趴在門上的王虎腿一軟癱坐在地:“娘誒,真鬨出人命了,可怎麼跟東家交代?”

房門砰的一聲開了,王虎整個人向後栽倒。

“乾什麼你?!”姚翠翠踢了沒出息的丈夫一腳:“快去買隻雞回來燉了,沒有雞有魚也行。”

“你可真有閒情啊。”王虎朝屋裡看去,郎中正在洗手,銅盆裡全是血水,不禁眼前一黑:“完了,日子剛有點起色,背上人命了。”

“說什麼呢。”姚翠翠又氣又笑:“母子平安,沒出人命。”

“啊?!”王虎朝著郎中打躬作揖,帶著虛驚一場劫後餘生的喜悅:“哎呦,您真是杏林聖手,妙手回春啊!”

郎中自謙道:“是他們母子命大。”

姚翠翠將丈夫揪到一邊,囑咐他趕緊出去買些肉食雞蛋,生完孩子身子虛,得補一補。

王虎小聲道:“東家給的經費都給郎中當診費了,沒錢了。”

姚翠翠想了想,從床頭上的箱籠裡掏出一角銀子給他。

“自掏腰包啊?”王虎瞠目結舌。

“姑娘太可憐了,好人做到底,也算行善積德了。”她說。

王虎又冒著大雨跑出去,集市上空無一人,隻有糧鋪開門營業,他隻好買了一小袋精小米,揣在衣襟裡小心護著,回家熬小米油。

姚翠翠把孩子料理乾淨,找了張被單包裹,抱到女子身邊:“快看,這孩子眉眼真俊啊。”

女子卻將臉扭向一邊,不看一眼,姚翠翠尷尬的笑笑,抱著孩子坐在床尾拍哄。

女子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又睜開了眼:“大姐,大姐。”

“誒,”姚翠翠又抱著孩子湊了過來,“妹子你說。”

“我叫蘭新月,是蘭桂班裡唱詞的女先生……”她身體虛弱,邊說邊喘,指著堆在牆角的濕漉漉的衣物。

姚翠翠在衣物裡翻找出一個荷包,裡麵是一枚竹節形狀的玉佩。她將玉佩交到蘭新月手中,騰出一隻手來撫摸她的後背:“姑娘,彆急,你現在身子太虛,歇夠了再說。”

蘭新月固執的搖搖頭:“我在鬼門關走了好幾遭,生怕哪遭回不來……再也沒

人知道那個禽獸的行徑。”

“順天府學生員、國子監監生、都察院副都禦使的長孫林修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