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皇不理朝政,更不理會內宮庶務,大內庫房因為疏於管理起過一次火,不少古董字畫被大火焚毀、蟲吃鼠咬、偷盜變賣,已不剩多少值得賞玩的東西。最讓皇帝痛心的是前朝的巨幅名畫《清明上河圖》也在那場大火中不翼而飛了,有人說被燒毀了,也有人看到出現在市麵上。
先皇倒是留下不少昂貴的法器,乾清宮內懸掛的不是《道德經》就是“五帝像”,皇帝看著鬨心,命人統統搬離了視線,由此乾清宮、禦書房等聖駕起居之所,都顯得空空蕩蕩。
皇帝有許多東西想買,比如當初被自己變賣的寶物們,比如有心尋回那副珍貴的《清明上河圖》,掛回禦書房,皇莊皇鋪雖有進項,可是宮中開銷也大,平進平出已是不易,他不好向皇後開口。
結果“來一品”的分紅還沒見到影子,就聽說又投進去了,聽懷安的意思,這次吃進了不少絲綢棉紗,萬一開海不成,大抵就全打水漂了。
他看著兩個少年離開的背影,對陳公公道:“看來這海啊,是開也得開,不開也得開了。”
錢的力量是萬能的,皇帝下定決心為了他的小金庫而戰,催促懷銘儘快擬出條陳。
懷銘的條陳寫的細致,細致到內閣大佬們拿著放大鏡也挑不出多少問題來。言官正打算挑毛病,沈聿直接將鄭瑾堵在六科廊門口,警告他:“旁的事都可以商量,誰要是敢動吾兒,我讓他知道左順門往哪裡走。”
左順門,發生過文官毆死奸黨的事件,涉案的官員並未受到懲處,此後就有了“左順門打死人不償命”的說法。
鄭瑾被沈聿釘在牆上,掙了半天也沒掙脫:“沈聿,你還沒入閣就這樣囂張跋扈。”
沈聿麵色陰沉:“我就算不入閣,也照樣可以收拾你。”
鄭瑾剛要反唇相譏,被他鷹隼般的目光懾的舌頭發緊,很奇怪,有些人說出的話毫無憑據,卻很難讓人不信。
鄭瑾漸漸敗下陣來,待沈聿轉身離開,才啐了一口:“你就是我爹養大的一隻狼。”
……
內閣終於擬好了票,皇帝立刻命司禮監批紅,下六科進行“科抄”,此時還有言官嚷著要行使“封駁權”,但到底是皇帝和內閣的意思,誰也不敢先出頭,還是將抄好的旨意下達給閩海巡撫。
儘管隻是開了一個小小的口子,也足夠整個閩海省沸騰起來。
懷安這天跟著大哥回家,隻見上房內室的榻桌被挪走,整個榻上清理的沒有一件雜物,洮姐兒坐在上麵玩魯班鎖,拆不開就要發脾氣,芃姐兒抱著個小羊皮鼓“咚咚咚”的敲,試圖轉移她的注意力。
陸宥寧拿著繡繃子,在一旁教給婆婆基本的針法和配色,一邊說:“母親不必親自做這些的,媳婦把您那份一並做了,就說是您做的。”
許聽瀾推辭道:“給懷瑩添妝,講的是一份心意,怎好假手於人呢?”
懷安瞧沈洮拆的費勁,上手就將她的魯班鎖拆的七零八落,隻管拆不管拚,洮姐
兒張著大嘴便哭:“小叔叔壞,哇——”
懷安玩性大發,蹬掉鞋子爬到榻上去,用手輕拍她的嘴巴,發出“哇哇哇哇”的聲音,洮姐兒哭聲更大了。
許聽瀾撈過哭相極慘的小團子拍哄,朝兒子背上拍了一巴掌:“再皮!等你爹回來揍你。”
懷安笑著跳下榻來,躲得好遠。
“爹爹——”洮姐兒張著小手直喊爹:“小叔叔欺虎人呐!!!”
懷銘笑著接過女兒,抱在懷裡拍哄。
許聽瀾再次拿起繡繃子,左右弄不好,索性兩手一攤:“還是你來做吧,我就算勉強弄出來,也不成個樣子。”
陸宥寧忍笑將針線收進笸籮裡。
沈聿今天衙中事多,回來的稍晚一些,在前麵換下官服,回到後宅,兒子兒媳紛紛起身朝他行禮。
他上來就問:“洮兒怎麼掛著淚呢?”
“小叔叔這樣……”她說著,拍著自己的嘴,發出“哇哇哇”的叫聲,像個小野人,逗得一家人捧腹大笑。
沈洮氣得,一頭紮進祖父的臂彎裡。
沈聿朝小兒子一聲令下:“哭。”
懷安哪裡哭得出來,隻好張嘴扯著嗓子乾嚎,沈聿騰出一隻手來,也去拍他的嘴,發出奇怪的聲音,逗得洮姐兒和芃姐兒樂得直打滾。
沈聿將逗笑了的洮姐兒交回長子手中,沒頭沒腦的說了句:“這個年紀正是好玩的時候,再過幾年,抱都不讓你抱了。”
懷銘神色一黯。
又說了幾句話,洮姐兒顯然累了,腦袋都從懷銘的手臂外耷拉下來。陸宥寧要抱她回東院睡覺,懷銘起身告退。
“你留一下,還有話要問你。”沈聿道。
懷銘站住腳,陸宥寧便獨自抱著孩子福身告退。
懷安靜靜的坐在娘親身邊,看看老爹再看看大哥,他就是再沒有眼力見兒,也能看出老爹今天的不高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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