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聿回頭,隻見另一個高一些的身影,趁著夜色也溜進了灶房。
他不禁蹙眉:“甍兒L最近也這麼鬼鬼祟祟嗎?”
許聽瀾摘下耳環,搖頭歎氣:“還不是你兒L帶的。”
這就有些麻煩了……懷安再沒氣質,那也是自己家的孩子,陳甍的父母祖父儘喪倭寇之手,已是無比淒慘,還指望這孩子將來有出息挑起這一支的宗祧呢,好歹是親戚一場,要是把這孩子養壞了,以後去了底下如何向人家父母交代?
“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甍兒L也大了,改天搬到前院跟懷遠住去。”
沈聿話音剛落,隻見一個更小的人兒L從他們眼皮子底下躡手躡腳的溜過——她以為自己個頭小,就不會被發現。
夫妻倆誰都沒有吭聲,眼睜睜看著女兒L抱著一隻虎頭枕溜出臥房,堂屋門吱呀一聲,便見她從窗戶底下溜過,也鑽進了灶房。
沈聿長長歎出一口氣,手撚著佛珠:“兒L孫自有兒L孫福,隨他們去吧。”
不就是嫁不出去娶不上媳婦考不上功名嗎?又不是什麼大問題……不是大問題。
……
灶房裡,懷安和陳甍正在切割各種香料,研磨茶葉、花片等,忙的熱火朝天。
芃姐兒L也沒閒著,她被哥哥們忽悠著去掏爐灰,小小一隻還沒有爐膛洞口大,拿著一柄小鏟子努力的挖呀挖,將草木灰挖進一個陶盆裡,弄得灰頭土臉。
是的,懷安打算嘗試一下穿越者入門技能——做肥皂,而且還是帶著香味,造型好看的香皂。
這個時代的肥皂其實是一種植物,它與常用的胰子不同,是將肥皂莢放在鍋裡蒸,去除難聞的氣味,然後加入其他香料炒製,最後搓成丸狀,用來洗臉和清潔身體。
而懷安要做的是不含皂莢的、用堿皂化油脂所製成的香皂。
原理其實並不複雜,隻需要將草木灰拌入水中充分攪拌,慢慢熬煮,反複過濾得到堿液,再添加少量的生石灰水,靜置分層,得到清澈的堿水。
然後將香料浸泡在豬油中,加入堿水和食鹽,再不斷攪拌,使其發生皂化反應。
這個方法,懷安隻在後世的化學公開課上聽了個大概,並不清楚每個步驟的配比,又或許可以通過化學方程式推算出來,但顯然超出了他小學渣的能力範圍。因此隻能在不斷試錯中摸索。
幸而萌萌表哥又聰明又好研究,而且動手能力超強,可以做他的得力助手。
起先陳甍對做香皂沒有任何興趣,香皂裡沒有皂莢,這個想法聽起來就十分滑稽。再說了,家裡有肥皂也有胰子,何必去研究如此複雜的香皂?
懷安他神色懨懨,透露給他一個冷知識——草木灰水經過過濾,靜置,會析出白色粉末,這種白色粉末可以用來做火藥。至於具體怎麼做,就要表哥自己研究了。
隻見斯文俊俏的小少年猛然兩眼放光,像被下了降頭似的,二話沒說就跟著懷安進了灶房。
灶房裡點起幾支蠟燭,陳甍用菜刀將買來的香檀料子剁碎,泡入熬好的豬油中,一邊忙碌,一邊奇怪的問:“你從哪裡聽來的這個方子?”
“夢裡,跟我下飛行棋的那個老爺爺告訴我的。”懷安搪塞道。
陳甍疑惑的問:“他為什麼不能說清楚一點,比如放多少豬油,多少草木灰,多少生石灰?還有那個白色粉末,具體怎樣用在火藥裡……”
懷安搪塞道:“人家肯告訴我這個法子,已經很夠意思了,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
陳甍想了想:“也對。”
一小團芃姐兒L蹲在地上,悶頭奮力掏灰,掏了整整一盆,得到哥哥的誇獎,興奮的圍著灶台轉。
懷安知道這麼小的娃視野有限,便找了個板凳讓她站上去,兩手扒著灶台,葡萄一樣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看著兩個哥哥攪和草木灰泡成的水,然後用細紗布一遍一遍的過濾。
她有點失望,還以為要做什麼好吃的,這黑乎乎的渣子看著也不好吃啊……
懷安將過濾好的液體盛在陶盆裡,擱在角落靜置,並拿硬質紙用朱砂寫了一個醒目的標語——禁止挪動。
歸置好一應材料,把妹妹抱下凳子,交還給老爹娘親。
爹娘目瞪口呆,剛剛洗乾淨的芃姐兒L像從灰裡刨出來的一樣,渾身臟兮兮的,白淨的小臉也成了花貓。
“沈懷安!”許聽瀾連名帶姓一喊。
懷安腳底抹油,扭頭就跑,轉眼消失在臥房門外。
各院兒L裡的早飯時間不一,都是在小灶房裡做出來的。
次日一早,王媽媽去灶房煮粥,乍看上去整齊乾淨,空氣中甚至夾雜著混亂的香氣。
她心裡一陣感動:“誰家少爺小姐能有這家的懂事,用完灶房還能收拾的這樣乾淨,太感人了!”
可真正用起來才發覺不對勁——菜刀卷了刃,陶盆裡都是灰,碟碟碗碗瓶瓶罐罐裝滿了各樣奇怪的粉末和碎屑,整齊的碼放在灶台上,用瓷白的碟子倒扣著。
至於上麵寫的“請勿挪動”四字,王媽媽隻認得“勿”,大概知道是不讓動的意思。總之鍋碗瓢盆被霍霍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全都不能碰。
她重重歎了口氣,轉身回堂屋告狀去——老爺!太太!快來看啊,祖宗們拆家拆的多彆致啊!
許聽瀾跟著她來到灶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