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歸跟著巡診隊又跑了兩個公社,時間眨眼到了初五,這次他沒再拒絕坐診的安排。

爺孫倆一左一右並排坐著,褚正清有歲月的沉澱,而褚歸泰然端坐,老成持重的氣質不輸褚正清分毫。

餘洛見此暗忖不愧是親爺孫,麵對患者的一舉一動的節奏,相似度高達百分之九十。

安書蘭今日不在外麵忙活,她早早買了菜借衛生所的廚房親自給褚歸做午飯,吃過午飯褚歸就得走了。

褚歸愛吃的菜安書蘭能數出十來道,但一上午的時間太短,公社的食材太少,她隻能儘量挑著做。

“安奶奶做的飯真香。”餘洛嗅著空氣中的香味冒口水,“京醬肉絲,我好久沒吃了。”

褚歸也半年多沒吃過安書蘭做的京醬肉絲了,他接過餘洛消毒過的針灸包,忍著饞為趴病床上的患者針灸。

餘洛切換狀態的速度較褚歸稍慢,他咽了咽喉嚨,站邊上聚精會神地觀摩褚歸施針的手法。

銀針精準沒入每一處穴位,褚歸手穩得驚人,中途不存在任何多餘的間隙,令餘洛自歎弗如。

接著四天連軸轉,施完針,褚歸坐椅子上歇了歇,聽餘洛總結他的觀後感。

穴位餘洛背得滾瓜爛熟,下針卻做不到像褚歸一般穩和狠,其中雖有師承不同的原因,餘洛莫名覺得褚歸抓住了一些特彆的小竅門。

褚歸聞言搖頭否認,哪有啥特彆的竅門,無外乎一個練字罷了。熟能生巧,經驗豐富了,餘洛自然能達到相近的水平。

喬德光收學生心性在先天賦其次,餘洛虛長褚歸四歲,自踏入中醫學,日以繼夜勤學苦練,但始終離喬德光出師的標準差那麼一截。

此次巡診餘洛受益非常,久攻不破的瓶頸終於有了鬆動的跡象,聽了褚歸的話他心頭一哂,算了,天才哪能懂他們普通人的困擾。

善於自我開解的餘洛轉瞬將一時的挫敗拋之腦後,伴隨著安書蘭的一句“忙完了嗎,忙完了可以吃飯了”,他立馬表現得望眼欲穿,恍若被安書蘭做的飯菜勾走了魂。

褚正清與安書蘭坐上首,其餘人按親疏輩分落座,巡診隊一半下了大隊入戶看診,八仙桌圍得稀散,安書蘭給褚歸夾了個焦溜丸子:“你打小最愛吃這個,我炸了兩鍋,剩下的你帶著路上吃。”

安書蘭表麵上沒說什麼舍不得,實際誰都能感受到。

再如何不舍,一頓飯總有吃完的時候,餘洛攬了刷鍋洗碗的,安書蘭拉著褚歸的手,絮絮念叨著讓他注意身體之類的話。

幾人將褚歸送到路口,一直沉默的褚正清語氣深沉地開口:“路上當心,凡事三思而後動。”

“嗯。”褚歸收下褚正清的教誨,衝他們揮揮手,“我走了,到了給你們拍電報。”

返程沒有巡診隊的專車,褚歸下了牛車擠汽車,一路顛簸到了火車站。

擠滿各式乘客的汽車悶而嘈雜,褚歸暈得翻江倒海,在站外緩了好一陣兒,方拿著

餘洛買的票進站。

少了賀岱嶽,褚歸謹慎地護著行李,車廂入口被混亂的人群堵住,女人的哭喊聲從人群裡麵傳來,褚歸聽得不甚分明,待站台的工作人員輸送人群,他進了車廂,才得知女人遭了扒手。

小偷毫無線索,無人清楚他是跑了抑或乘亂上了車,乘務員挨個提醒大夥注意自己的行李,褚歸將箱子推入挨著床頭的床底,夜裡不敢睡死了,乾脆閉著眼睛背病例。

淩晨是人精神疲憊最易放鬆警惕的時刻,褚歸亦抗拒不了生理本能,側身麵朝過道昏昏欲睡。

床鋪輕微的晃動未掀起波瀾,漆黑的人影出了車廂,不知過了多久,他悄然折返,抓著欄杆翻至上鋪,被子蓋到下巴假裝熟睡。

喧鬨是從坐票車廂開始的,帶娃的母親醒來給孩子把尿,打開包袱取尿片,發現她折疊整齊的尿片被翻得一團糟,藏的錢票不翼而飛。

慌張的驚叫穿透了整個車廂,眾人急忙檢查自己的行李,不查不知道,稱丟了東西的竟然有十幾人。

火車持續行駛,作案的賊肯定在車上。

乘務員與巡警全部出動搜查,現在起所有人原地不動。坐票和站票查完了,依舊毫無線索,倒是抓到了七八個逃票的。

輪到臥鋪車廂,躺著的紛紛坐起身,褚歸沾濕手帕擦了擦臉,讓自己顯得精神些。

褚歸出示了車票,任由乘務員查看行李。他的配合與體諒得到了乘務員的感激,若是每個人都像他這樣,何愁抓不住小偷。

“辛苦了。”褚歸徹底排除嫌疑後去了趟廁所,回來時正好聽見上鋪的男人說他晚上一直在床上睡覺。

褚歸不動聲色地看了他一眼,男人神態自若地捏著車票,接受過檢查的行李放在地上,開口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