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都不再說話。
這秘密龐大到有點荒唐。
宗杭低著頭,撿了粒小石子,沒章法地在地上塗來塗去,四周黑漆漆的,看不到地,也看不到自己塗了什麼。
良久他才開口:“這些‘它們’是誰啊,外星人嗎?要來占領地球嗎?”
受各類影視熏陶,他基本上也隻能想出這種設定了。
易颯嗯了一聲:“遇到這些解釋不清的事,往外星人身上推總沒錯了。”
這笑話一點也不好笑。
宗杭揚起胳膊,把小石子扔進黃河。
水聲太大了,小石子扔出去,連個響動都沒撈著:“易颯,你們祖師爺有問題啊。”
思前想後,作古了幾千年的祖師爺,像是從未退居幕後,始終不慌不忙,執行著分階段的計劃。
第一階段,布局、等待。
他們在大禹治水的那個年代出現,身邊或許還攜帶著“息壤”,禹傳啟,家天下——按說有水鬼的能耐,又有寶物助力,怎麼著都能在夏朝混個高官爵位,史書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然而並沒有。
反而不聲不響,分彆退居河畔,繁衍水鬼家族,還一手創立了鎖開金湯的業務,不揚名、不入仕、不摻和曆史上的各類大紛擾,務求低調,數百千年如一日,安穩求財,豐衣足食,從未出過大紕漏。
第二階段,利用金湯翻鍋,引三姓入漂移地窟,開始第一輪“嫁接”。
直到百十年前,金湯接連翻鍋,眼睜睜看著大宗財富與己無緣,水鬼的能力又在逐漸喪失,長此以往,這捧了千百年的金飯碗就要丟了,三姓這一鍋始終徜徉在溫水裡的青蛙這才覺得焦灼,但是沒關係,祖師爺早已先知般洞察了一切,給出了解決方案:翻鍋了嗎?到了“不羽而飛、不麵而麵”的時候了嗎?沒關係,去漂移地窟吧,那個神秘的、“江流如帚處、地開門、風衝星鬥”的地方。
沒人懷疑祖師爺,於是1996年,三姓高高興興、興師動眾,就差敲鑼打鼓地去了,以姓為分,三撥人,在三江源地帶日夜找尋,都想拔得頭籌。
最終,易家人了彩,也倒了黴,不知道漂移地窟裡究竟發生了什麼,總之是,丁長盛他們趕到的時候,看到的“簡直是個大修羅場”。
其實,那是第一輪“嫁接”,用易颯的話說,目的在於造就“先頭部隊”。成功率相當低,當場死了一批,剩下的被丁長盛當成了“幸存者”,集關押看管,反而歪打正著——這批幸存者,已經是“它們”了。
現在想想,也許祖師爺並不在乎成功率,出現了多少廢品都無所謂,隻要有幾個合格的,就足以推進下一步了。
第三階段,嫁接完成,接收使命,設法進入金湯穴,開啟輪回鐘,也開啟第二**規模的嫁接。
“嫁接”帶來了身體和意識上的雙重“入侵”。
身體上,它讓新死者的傷口愈合、失去機能的器官重新運行;說白了,這是一種生長生命力,但尺度難以控製:有人長得肌骨移位、有人骨頭戳破了皮膚、有人腦袋大到畸形,也有人,比如自己,除了輕微的排異反應,恢複得剛剛好。
意識上,不是東風壓倒了西風,就是西風壓倒了東風;有人潛意識裡已然倒戈,嚷嚷著“放我走,我要去辦事,我要去金湯裡值班”,有人雖然譫妄,但自我意識未泯,立場尚在,嗅到了潛在的危險,大吼著“弄死他們,不能掉以輕心”。
再高階一點的,是易寶全和薑駿這種的。
易寶全得意洋洋,展望著來日圖景,大筆一揮,毫不諱言“我們來了”,可惜一開始就被關押,估計一直到死,都沒能出過那座磚窯。
薑駿更像條會咬人的狗,從不叫喚,從不招搖,明明知道很多秘密卻一字不泄,牆壁上塗抹的,也隻是最普通的那句“它們來了”——有時候,不突出、不惹眼,也是一種自我保護。
那些嫁接得相對合格者,都被寄予厚望,那就是進入金湯穴,開啟下一輪嫁接。
有兩個人,也是出事的人裡活得最久的兩個,最接近成功。
易蕭和薑駿。
易蕭是唯一一個從磚窯逃出來的,她一路往南,直奔洞裡薩湖,卻不是為了找妹妹易颯,是不是因為,她其實潛意識裡,也是去“接生”的呢?但以她的狀態,還是差了一步。
薑駿則不動聲色,走到了最後。
他借著薑家開金湯的契機,拿到了薑祖牌,進入息巢後,他先殺薑孝廣,又欲攻擊丁玉蝶,因為這兩個,根本不是他的同類,隻可惜了薑孝廣,仍當他是兒子,臨死前還招招容情,想把他“喚醒”。
而對易蕭,還有易颯,他其實是希望“同化”,大腦相觸,類似於幫助她們強化意識上的這種“嫁接”,不難想象,同化成功的話,三人就可以一起留在息巢裡“值班”,坐視這嫁接反複進行,不斷優化,直到這個渡口真正大規模運作起來……
環環相扣,條理分明,似乎都在祖師爺的計劃表上一一實現。
現在,已經進行到了第三階段的初期,三線輪回,至少有一線,處於半啟動的狀態了,難怪離開神戶丸號時,薑駿笑得那麼詭異。
祖師爺到底是什麼人?做這一切的目的又是什麼?如果真的有這麼一張計劃表,幾千年的跨度,未免也太讓人匪夷所思了……
宗杭不寒而栗:“易颯,我們……不能就這麼讓它們來吧?”
儘管還不清楚它們的目的,但宗杭就是打心眼裡覺得,來者不善。
任誰都知道,去彆人家拜訪,要先敲門。
不請而入,不是賊就是盜。
易颯問他:“不讓它們來,怎麼不讓?息巢裡你也看到了,數量那麼多,真開始了,你擋得住?”
宗杭急道:“那也得想辦法阻止啊,萬一我們在這說著話的時候,鄱陽湖邊已經有人爬出來了呢……”
他被自己腦補的場景瘮出了一身雞皮疙瘩:這些人爬出來乾嘛?
總不見得是參與現代化建設的。
他越想越覺得刻不容緩:“咱們得……讓大家知道這事……”
易颯反問他:“讓誰知道?一切都隻是咱們的推測,一點真憑實據都沒有,拿什麼讓大家相信?隻憑這本冊子?信不信你發到網上去,彆人也隻會覺得你在編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