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颯也說不清楚自己是怎麼了。
不過她隱隱有種感覺:薑駿和易蕭的今天,就是她的明天,而她走過的路,未來宗杭也必然經曆。
有些事情,得抓緊了。
***
丁家向來依黃河而居,丁長盛的窯廠,不可能脫得了黃河流域,易颯計劃一路向北,途等丁玉蝶的消息,等不到再作其它打算。
之前赴薑家的這趟金湯,她是開摩托車來的,車子還停在最初上船的碼頭附近,所以先回去取車,開摩托車到南昌,從南昌再包車北上。
易颯結清了旅館房錢,帶宗杭和烏鬼上了輛私營小麵的。
車子搖搖晃晃開起。
鄉村線的小麵的,乘客不多,舍不得開空調,為求風涼,車窗都大敞,易颯靠窗坐,支頤看平靜大湖,天氣不錯,湖上波光點點,舟船如裁葉,線線條條。
出穹洞前,她把易蕭的屍體,還有另外那幾具被殃及的擺在了一起,也不知道現在有沒有被息巢收葬。
出了會神,轉頭看宗杭,他捧著那本格鬥手冊,看得聚精會神,身子和書都隨車身的晃動左擺右蕩。
他爸沒教過他坐車彆看書嗎?
還有,至於認真到這份上嗎,沒聽說看書能看出高手來的。
易颯清了清嗓子:“都看出什麼來了?學到有用的了嗎?”
宗杭顯然已經被作者圈粉了:“太有用了。”
他給易颯講自己剛學到的:“原來頭還能拿來當武器,叫‘頭擊’,訓練到位的話,頭擊能有數百公斤的力量呢,最有效的是拿你的腦袋瓜去撞彆人的臉,你想,臉多怕疼啊……以後,丁磧再打我,我就這麼搞。”
這自信滿滿的,易颯斜了他一眼:“來,撞我。”
“啊?”
“幫你試練一下,用你的頭撞我。”
“開著車呢。”
“人家打你,還管你坐沒坐車?”
宗杭猶豫:“不行的,頭擊很厲害的,萬一把你撞傷了……”
易颯說:“我這人從不往自己臉上貼金,我的功夫,最多三流,丁磧是一流,沒跑的。你撞不贏我,還想撞他?隻管來。”看書喇
她好歹也練過兩三年,讓個隻看過兩三頁紙的製住,也忒沒用了。
宗杭前後看了看。
司機在開車,售票員在刷手機,前座的老太太專注地嗑瓜子,後座的老大爺歪在座位上,睡得呼哧呼哧。
應該沒人會注意到他動手。
他說:“那你小心點啊。”
說完,歪側了身子,手扶住前後椅,頭一低,對準易颯的臉就撞了過去。
易颯眼疾手快,一掌摁過來,把宗杭腦頂心給控住了。
宗杭這“頭擊”隻擊了一半,就遭到了空前強大的抵抗。
易颯說:“鐵頭,用點勁啊,這是給人撓癢癢嗎?”
宗杭咬牙,臉都憋紅了往前,分毫未進。
這小細胳膊,哪來這麼大的勁?
正僵持著,易颯有電話進來。
於是試練結束,宗杭拿手揉腦袋,易颯甩著胳膊,拿左手接電話。
易雲巧打來的,劈頭蓋臉,先罵她連著幾天玩失蹤。
易颯語氣放軟,誇張地展示了一下堵塞的鼻息:“手機掉水裡了,才換了卡,又感冒了幾天,沒好呢。”
的確情有可原,易雲巧原諒了她,直奔主題:“收到消息了嗎,薑孝廣進特護病房了。”
薑孝廣不是躺在息巢裡嗎,這又唱的哪一出啊,易颯不動聲色:“薑叔怎麼了啊?”
“說是老來喪子,悲傷過度,這幾天忙的,身體沒撐住……”易雲巧始終犯嘀咕,“在船上的時候,我看他還好啊,傷心歸傷心,沒到這麼嚴重的地步吧,再說了,他身體一向不錯,怎麼說倒就倒,還倒進特護病房了。”
易颯說:“可能當著咱們的麵,薑叔比較克製吧。”
易雲巧歎氣:“薑家這趟可真是,統共三水鬼,死了一個,病危了一個,剩下薑太月那麼大年紀,看不用的……哎,颯颯……”
她突然壓低聲音:“我聽到風聲,說是……上頭又在考慮漂移地窟了。”
易颯不自覺打了個顫:“漂移地窟?”
“可不是嘛,我聽到就覺得晦氣,那倒黴地方,折了我們易家多少人啊,但是也沒辦法,新水鬼遲遲出不來,老水鬼又出狀況,薑家是不指望了,丁海金又是個心臟搭橋的,現在隻剩下我們倆,丁小蝴蝶,還有那個叫什麼盤子……”
易颯說:“丁盤嶺吧?”
如果拿老青來劃分水鬼,丁海金算“老”,丁玉蝶算“青”,那丁盤嶺就是正當壯年了,但這人生性木訥,沉默寡言,又不擅交際,存在感向來很低,這趟開金湯,他也在船上,但露麵很少,以至於易颯對他都沒什麼印象。
易雲巧也想起來了:“就是他,三家,才四個能辦事的水鬼,寒不寒磣?不過話說回來,真去漂移地窟,我願意的,我倒想看看,什麼了不得的地方,能放翻我們那麼多人,他們當初,是不是動了什麼不該動的?畢竟祖師爺指點去的地方,不至於害我們啊。”
祖師爺?祖師爺的心,比海底針還難捉摸呢。
掛了電話,易颯心頭往外泛涼氣。
漂移地窟,總覺得是這一切開始的地方,很多人的命運,薑駿的、易蕭的,還有她的,都跟那兒脫不了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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