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杭回到屋裡,看到易颯果然又躺上了床,濕衣服都沒換。
猶豫再三,他還是出言提醒:“易颯,你這樣會感冒的。”
易颯把枕巾拽起來,蒙住了頭。
這意味很明顯了,宗杭坐在屋裡發呆:前兩天丁玉蝶在還好些,易颯不吭氣時,他還可以跟人閒聊打發時間……
他出去找烏鬼,烏鬼一如既往不待見他,被他逗弄得煩了,身子一擰往大湖去了。
又去找老板,老板是個鰥居的年男人,守著電視看《鄉村愛情》看得哈哈直樂,也懶得和宗杭聊,宗杭朝他借書看,他翻騰了半天,說:“要麼你跟我一起看電視唄。”
宗杭不想看電視,又窮極無聊地回了屋。
一進屋,就看到了易颯,她大概是餓了,正站在桌邊,端了粥碗仰頭在喝。
宗杭急道:“那個已經涼了……”
說晚了一步,她已經喝完了,咣當一聲扔下碗,拿碗擦擦嘴,問得沒頭沒尾:“丁玉蝶走了?”
“走了。”
“你怎麼不走?”
宗杭一愣:“我走哪?”
易颯踢踢踏踏走到床邊,又躺下了,含糊嘟嚷了句:“你有爸有媽有家的,走哪自己不知道?難道你還跟著我?沒看見嗎,不是玩的,會死人的。”
說完,昏沉沉閉上眼睛。
她覺得累,又煩,不想說話,不想看到有人在眼前晃,也不想去回憶過去幾天發生了什麼,就想世界靜默,沒聲息沒乾擾,讓她沒頭沒腦睡個幾天幾夜,滿血再來。
***
淋雨,冷飯,再加上意誌憊懶鬆懈,感冒果然說來就來,到入夜時,易颯就已經有些鼻塞了,下半夜又開始咳嗽,還連累了腸胃,奔到洗手間吐了一回,踩棉花樣頭重腳輕出來時,宗杭也爬起來了:“易颯,你是不是發燒了啊?”
易颯像喝醉了酒,漫不經心說:“小意思!”
然後,又爬上床。
笑話,一點頭痛腦熱,放得倒她?她感冒從不吃藥的。
她一覺到天亮,醒來時,鼻子全塞住了,頭沉得像鉛,去了趟洗手間回來,總覺得屋裡少了點什麼,四下看了又看,才反應過來:宗杭不見了。
去哪了?
開門看,沒有,到院子外頭看,也沒有。
真回家去了?她回屋去找,也沒找到留的字條。
走就走,不稀罕。
她又睡下了。
這一次睡得不實,多夢,夢裡各種奇怪場景,還夢見自己坐在大辦公桌後麵,宗杭大包小包,還扛著扁擔,像要進城打工,遞給她一張申請表,申請批準回家。
她冷著臉把申請表從頭看到尾,印章往大紅印油裡摁攥了一回,啪一下蓋上了章。
不批準!
宗杭哭喪著臉,問她:“為什麼啊?”wwW.KaИδHU五.net
她抬起下巴,鼻子裡哼一聲,傲慢地說:“我高興。”
……
再睜開眼時,已經是下午,天氣出奇的好,外頭明晃晃大太陽,但因為關門關窗,光柱隻能從幾道罅縫間進來,橫七豎八,斜搭漫靠,把陰暗的屋內分割得有點失真荒誕,又安寧悠遠。
宗杭居然也在,坐在地席的那頭、光與影的交界裡,腳邊放了個從廚房拎來的暖壺,還有個塑料袋,上頭印著“國康大藥房”幾個字,裡頭花花綠綠,大概都是藥。
怪不得早上不見他,原來買藥去了,周圍沒見有藥房,跑了不少路吧。
他已經拆了一盒了,展開了說明書在看,皺著眉頭,嘴裡輕聲念念有詞:“不可與降壓藥、抗抑鬱藥一起服用……緩減鼻塞,一次三粒,隨餐服用……”
他小心翼翼從膠囊裡拆出三粒,放在包裝盒上,又看另一份:“為獲得較高血藥濃度,建議空腹……這個要空腹……”
他拆出個膠囊丸,又放到包裝盒上,離之前那幾片遠遠的。
還在拆,這是買了多少藥?
“不宜和西藥感冒藥同服,如果兩種藥含同一種成分,隻能選擇服用一種……含同一種成分……”
含不含同一種成分呢?他又把之前擱下的一張說明書拿起來,兩份並在一起,眯縫著眼睛對比,這些藥的成分真拗口啊,什麼馬來酸……氯苯那敏……
易颯看他那副費勁的樣子,噗地一聲笑了出來。
哪有人吃藥這麼麻煩的。
宗杭聽到聲音,嚇了一跳,回頭看她起來了,又驚又喜:“易颯……”
易颯說:“倒水。”
她嫌站起來費事,爬行動物一樣,拿兩隻手爬,從床上爬到地席上,碗裡事先倒了一半的涼開水了,宗杭混了點暖壺的水進去,轉身端給她時,她已經把包裝盒上所有的藥都倒進了掌心,像攥一把糖豆,一仰頭,全倒進了嘴裡。
宗杭失聲叫道:“哎……你不能……”
她把碗端過來,灌了一大口,咕嚕嚕全咽了。
知道再說也晚了,但宗杭還是堅持說完:“易颯,你不能這樣吃,要看說明書的。”
易颯說:“怕什麼。”
她也不知道怎麼了,雖然鼻子塞著,聲音囔著,但精神出奇的好,上下打量宗杭。
他終於乾乾淨淨的,穿上正常大小夥子的衣服了,白色圓領的T-shirt、卡其色帶兜的褲,白色板鞋。
易颯拈起他的上衣下擺,食指翻到衣服裡,把織絲撐開點看:“多少錢買的?”
這質量也就一般,不過衣好衣襯人,人好人襯衣,宗杭穿起來不賴。
“一百二。”
頓了頓又驕傲:“我還講價了。”
他一個富二代,花錢沒譜,還會還價?丁玉蝶教的?
也不可能啊,丁玉蝶花錢也沒數,不像她,在東南亞晃蕩過許多行當,煉就一雙毒眼。
“她要一百五,我都準備給了,邊上一個老太太拎了雙五十的鞋子問‘三十賣不賣’,我才知道還能講價。我看你包裡現金也不多了,能省一點是一點嘛,所以講到一百二,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