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溜回去的林之言和俞進很幸運地沒被發現, 他們回到了各自的帳篷。
俞進突然想起自己包裡還有林之言之前順手讓他幫忙拿著的快掛,剛想還回去,但轉頭的時候發現對方的帳篷都是烏漆麻黑的。
算了, 還是不要打擾她了。
俞進用這個理由說服自己, 默默地把快掛放在自己包裡。
而林之言,其實根本不是他想象中累到睡著了, 她把每個鏡頭都蓋上衣服, 然後默默蹲進被窩裡,進入虛擬空間裡。
這兩天沒進虛擬空間, 睜眼時看見全部純白的場景時都有些恍惚。
眼前出現一個透明藍色框。
【請選擇訓練模塊】
【跑酷】【攀岩】
林之言想也沒想直接點了【攀岩】。
按下右邊選項後, 桃樂絲的身影也默默地出現在她眼前,那擁有上帝親吻過的臉頰飽滿, 她緩緩睜開眼, 蜜糖色的眼眸如同浸潤在清澈河水中的琥珀, 最開始的無機質和冷漠一閃而過,當她真正抬眼看見林之言時,眼裡盛滿了生動的情感,與人類並無不同。
林之言笑將手背在身後,笑眯眯地看著她。
桃樂絲嘴角地笑意蔓延開來, 不急不慌地問:“今天想挑戰什麼?”
“我今天去嘗試了一下寂靜。”
“感覺怎麼樣?
“感覺就是...想回來沒日沒夜地訓練。”
桃樂絲笑出聲,伸手揉了揉對方的頭發, 十分豪邁地說:“既然你這麼說,那我就不手下留情了。”
林之言瞪圓雙眼, 驚呼:“什麼, 原來你之前都是手下留情?”
桃樂絲板起臉, “沒關係, 你之後就能體會到我的不手下留情是怎麼樣的。”
林之言嘿嘿一笑, 大方地表示沒關係,反正你怎麼魔鬼訓練我都能忍下去。
“不過,果然很美妙啊——而且特彆巧,我還遇上了一名同樣挑戰寂靜的攀岩者,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大概就是海洛伊絲吧,真可惜,如果我爬上去了,還可以找她要個簽名照。”
桃樂絲看著她雀躍的模樣,忍不住摸了摸她的頭發,然後抓起她的手,微笑著說:“首先,解釋一下這些傷口吧。”
林之言理直氣壯地說:“沒有辦法啊,它們在誘惑我誒!我忍不住嘛,而且還在錄節目,我想出風頭嘛。”
桃樂絲輕笑了一聲,搖搖頭。
“你要是沒有係統,估計早就廢了。”
林之言想了想,回:“但是我沒係統的話應該不會這樣對待自己,隻是因為有你們,我才有這麼任性的資格。”
桃樂絲蜜糖色的眼眸有什麼一閃而過,她搖搖頭,捏了捏對方的指腹,對方嗷嗚一聲淚汪汪地看著她。
平時痛成什麼樣都不流淚的人這會兒淚汪汪,想到知道是裝出來的。
桃樂絲暗中歎了口氣,放下對方的手。
“行了,彆裝了。”
林之言哼哼兩聲後,收起委屈巴巴的神情,興奮地說:“開始訓練吧!我算過了,能在虛擬空間練一個半鐘!”
桃樂絲露出明媚的笑容,十分闊氣地回答:“放心,這次訓練一定能讓你非常滿意!”
事實證明,林之言的想象力還是匱乏的。
半個鐘後,無人知道帳篷內出現了一個生無可戀的身影。
林之言抖了抖肩膀,呲牙咧嘴,明明出來後的身體負麵影響都被消除了,但她總覺得剛剛的酸痛還殘留在四肢上。
原來痛苦是永無止境的,就像是訓練永遠不會有儘頭。
她此生最恨蛙跳!!
......
最後一天的室外錄製,被一場大雨意外打斷。
林之言是第一個察覺到天氣變化的人,她直接滑下來,轉頭跟導演說:“要下大雨了。”
導演挑眉,看向副導演。
副導演連忙打開手機,納悶地說:“但天氣預報上說今天是大晴天啊。”
林之言故意眯起眼睛,陰測測地說:“你這是不相信我咯?敢不敢打賭,四分鐘後大暴雨。”
副導演顧及導演在一側,他瞄了一眼導演,又瞄了一眼林之言,不說話了,當自己不存在。
這事就交給導演來辦吧,反正如果讓他做主,可能就秒慫了,擺手說不賭了不賭了,咱們這就收拾東西走人。
導演還在猶豫,他微微皺眉,手指搭落在手臂上,進入思考狀態。
在他們大眼瞪小眼的時候,突然傳來一陣轟鳴聲。
“轟隆隆——”
林之言眨眨眼,看吧,我都說要下雨了你們還不相信。
副導演:......
導演:......
轟鳴聲過後,大雨傾盆。
每個人都成了落湯雞,林之言也不例外。
導演拿起傳呼機讓工作人員收拾東西,副導演想把林之言扯進棚子裡,結果對方跟風一樣滑過指尖,快樂得像是嘰嘰喳喳的麻雀,直接跑出去。
副導演目瞪口呆,咋還有人下大雨還往外跑。
節目組的工作人員狼狽地把攝像頭等等一係列金貴的玩意連忙抱緊房車內,小雨倒還好,關鍵是這狂風驟雨的,是雨珠打到臉上都疼的地步,哪台機子進水了都能讓他們捶胸頓足。
柏小穀抱頭往棚子跑時,忽然聽到自己的名字。
“小穀!”
她抬起眼,看見大雨之中,林之言跑向自己伸出手,她握上去,林之言一笑,直接扯著她一起跑回去。
兩人回到棚子裡,工作人員遞給她們毛巾,她們禮貌地接過來,擦了擦自己已經在滴水的頭發,林之言和柏小穀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笑出聲。
不一會兒,柏小穀的助理就跑過來讓她們一起去房車裡換衣服。
“你們衣服都濕成這樣還不換,小心感冒了。”
她們換好乾燥的衣服後,就聽到傳話,導演決定這一天的錄製改為室內活動,她們需要在這裡等半個鐘左右再坐車過去目的地。
助理拉開車門遞給她們兩杯熱牛奶,捧在手心裡熱乎乎的。
“小心燙啊,這是龐老師的助理送過來的,每個人都有。”
說罷,助理又默默感歎:“不愧是龐老師,想得真周到。”
林之言從一邊的車窗望去龐夏生那邊,對方正低著頭和助理聊天,似乎是察覺到她的視線,抬眼,對著她笑了一下後就低下頭。
柏小穀全程圍觀,腦海裡冒出幾個字:欲擒故縱,推拉高手。
這段位這麼高...哼,再高也沒用,林林不care。
這雨下得越來越大,附近幾位攀岩者也來這裡避雨,正好站在林之言她們旁邊。
三男兩女,他們脫下衝鋒衣,抖落上邊的雨珠,憂心忡忡地聊天。
“邁克,有聯係到赫爾曼嗎?”
“沒,他電話一直打不通。”
對方已經開始抓狂了,“我都跟他說不要那麼著急了,他偏要今天就去嘗試!還是o!”
同伴勸解道:“莎朗,不要那麼悲觀,有可能這雨很快就過去了...邁克,你當初爬線的時候有看到他爬到哪裡嗎?”
邁克回想了一下,很快回答:“7號點,他現在應該在7號點的峭壁上,那裡有兩米的平麵,他看到下雨肯定會爬到那裡等雨停。”
這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聽到他沒困在岩壁點上,眾人紛紛鬆氣。
“再過十分鐘,還沒看見他人影的話就打電話求助吧。”
“他爬的是哪條線?”
邁克下意識地回答:“托雷斯。”
下一秒,他忽然意識到這聲音是從後邊傳來的,回頭發現是一位黑發黑瞳的外國人,肩上還披著毛毯,濕漉漉的發尾還在滴水,渾身都是水汽,看起來隻是個因為好奇而發問的路人。
邁克隻是看了她一眼,要是平時,估計還會多看兩眼,但現在心裡還掛念著赫爾曼的事情,本來是要草草地收回視線,結果對方撐著下巴不緊不慢地說:“再等十分鐘打電話等人來救,你們隻能從山腳處找到他了。”
林之言靠在椅背上,慢悠悠地打了個哈欠。
其他人麵麵相覷,不明白她的意思。
林之言還捧著熱牛奶,坐在椅子上說:“現在這種情況,有90%的幾率會發生山體滑坡,10號點雖然是一個可以平台,但它有斜度,你們那位朋友保不準被衝走,撐不到救險隊過來。”
被她這麼一說,其他人都傻眼了。
他們隻是一個社團活動,看過最大的事故隻是保護不及時摔斷了腿,但這位女孩的說法分明是對方會因此而喪命,這就讓他們的內心都緊張害怕了起來,各個看向彼此,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辦。
幾人都不覺得林之言說的是假話。
外邊的雨的確下得越來越大,而且也見到山上滾落下來很多石頭,看起來就非常不妙。
而且這裡距離城市非常遙遠,就算是開車也要開兩個鐘以上,過來的人要麼是來挑戰攀岩登山,要麼就是來旅遊打卡的,過來的人都隻能自己搭建帳篷或是住在房車裡,根本沒有建築。
本來怒極攻心的莎朗當機立斷,直接撥通救援電話,過不了多久,麵色凝重地放下手機。
邁克看她臉色不對,急忙詢問:“怎麼了?”
莎朗頭疼地說:“說是因為突然下大暴雨,很多地方都出現事故,讓我們這邊先嘗試自救...”
說到最後,她忍不住說了句臟話。
要是自救得了,我還需要打電話救助嗎!?難道真的隻能寄希望於不會發生山體滑坡嗎?這種聽天由命的感覺太無力了,讓她不自覺地攥緊拳頭,胃裡好似被無數雙手翻攪,疼痛難耐。
打完電話後,每個人都沉默了。
最後,還是莎朗深呼吸一口氣,打破了寂靜。
“希望他沒事。”
“嗯...沒事的,有可能隻是虛驚一場。”
“但是我們真的要乾坐著嗎?如果赫爾曼真的出事了怎麼辦?!”
邁克咬咬牙,說:“我來吧,我去救他。”
另外幾人聽到這話,臉上的神色各有不同,十分精彩。
莎朗看了看外邊的滂沱大雨,搖頭說:“我們還是等待救援吧,你根本爬不上去,到時候還得救你一個。”
伊莎貝爾眼神閃爍了一下,有些糾結地捏緊衣角。
赫爾曼是她的好朋友,她也不願意眼睜睜地看著對方陷入絕境,但是救人的風險非常高,稍不小心,可能救人還成自己反而搭上一條命...她閉上眼睛,渾身顫抖著,有些渾渾噩噩地吐氣後,睜眼說:“我去吧,我比邁克的經驗豐富多了,而且還上過救援集訓。”
邁克擰緊眉頭,第一個反對,“不行!”
莎朗也緊接著他說:“我去吧,是我組織你們一起過來攀岩的,我應該負起責任來。”
另外兩名男生更不同意了,這五人竟然爭執了起來,為誰上去救人而大吵一頓。
在嘈雜中,一道冷靜的女聲橫插一腳,像是按了暫停鍵一樣讓他們停止了爭吵。
“停一下。”
莎朗聽到林之言的聲音,第一個收聲,這可是提醒他們的好心人,讓他們停止肯定是有話要說。
見莎朗皺起眉頭,其他人也逐漸收聲,最後齊刷刷地看著林之言,懷揣著緊張和隱秘的期待看著她。
“你們有誰能完攀過5.14b以上的路線,最好是flash。”
五人都沉默了。
莎朗問:“我完攀過5.14a,算嗎?”
林之言搖搖頭,“其他人呢?”
莎朗:“這裡我經驗最豐富。”
林之言慢悠悠地喝了一口牛奶,說:“那你們過去都是自找死路。”
聽到她這麼評價,五人的氛圍又沉鬱了幾分,臉上陰霾密布。
同伴的生命危在旦夕,他們卻在這裡隻能徒勞等待,束手無策,這讓生活從未收到挫折的少年少女們都陷入了絕望,他們無法想象,如果赫爾曼真的出事了該如何交待。
莎朗懊悔地想,如果不是自己這次組織活動,就不會發生這種事。
伊麗莎白木木地站在原地,她的視線徘徊在外邊和裝備包,最後咬緊牙關,拋下一句不管了,然後抓起裝備包往外衝,邁克見狀,也抓起包直接往外衝,兩人的身影被大雨淹沒,轉眼間就消失不見了。
莎朗沒攔住他們,隻能在原地氣惱地跺腳。
柏小穀全程一頭霧水,根本聽不懂他們到底在說什麼,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來肯定是不好的事,她有些揣揣不安地湊近林之言問到底是什麼情況。
林之言把牛奶一飲而儘後,站起來穿上雨衣,笑眯眯地俯下身說:“沒什麼,我有點事出去一會兒,如果導演問起就說我等會就回來,我會趕在出發前回來的。”
柏小穀定定地看著她,雖然不知道林之言到底要去做什麼,但想想就知道一定是危險的事情。
“我陪你去。”
林之言歪頭,“也行。”
柏小穀把助理叫過來,湊到她耳邊說了幾句話,對方有些為難地看著她,最後還是點頭答應了。
她抓起裝備包,走到莎朗身旁說:“走吧,你來當我的保護員。”
對方眼睛瞪大,不可置信地看著她,等對方拉著柏小穀往外走,才急忙忙地跟上去。
這個舉動自然也被許多人看在眼裡。
導演和副導演互相交換眼神,達成共識,果斷派人跟上去。
攝影師怨念地看了他們幾眼,導演咳了一聲,湊到她耳邊說了幾句,對方心滿意足地點頭了,喜滋滋地扛上攝像頭跟上去。
龐夏生緩緩垂下眼,轉動著尾戒,眼神晦暗不明。
俞進靠著車,環起手臂看林之言消失的背影,眉毛逐漸擰緊。
......
等她們到山腳的時候,看見了兩個頹喪坐著淋雨的兩人,安全帶散亂地放在一側,看來已經嘗試過了。
邁克看見她們的身影,隻是抬頭看了一眼後繼續垂著頭抱住腿。
莎朗虎著臉上千,直接踹了他們兩腳,咬牙切齒地說:“你們不要命了是吧?都說了最好要有5.14c以上的flash,你們這兩個隻能爬5.13的過來有什麼用?”
伊莎貝爾委屈地癟著嘴,帶著哭腔說:“那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赫爾曼...”她沒說完,最後吸了吸鼻子,努力不讓自己哭出聲。
莎朗轉向邁克,看對方像雕塑一樣一動不動,歎了口氣。
邁克抬起頭,嘴巴緊緊抿起,有些不服氣。
“的確是我自不量力,但是赫爾曼怎麼辦?我們剛剛又打了一次電話,還是一樣的說法,讓我們等待救援...”
他突然停下說話,睜大眼睛看著林之言在柏小穀的撐傘下穿上攀岩鞋。
“她...要去...?”
莎朗嗯了一聲,神色也有些恍惚,其實到現在她都沒回過神來。
伊莎貝爾突然出聲,“如果她真的把邁克救出來,我做什麼都願意。”
邁克喃喃說:“我也是。”
莎朗瞪著前麵兩人,突然露出笑容,雖然眉眼間還是愁雲慘淡,但希望的火苗讓她不再憂鬱,雙眼隱約透出亮光。
“不止你們,我也是。”
坐在地上的兩人相視一眼後,互相攙扶著站了起來,莎朗才發現邁克的腿受傷了,走起路來一拐一拐。
伊莎貝爾解釋:“剛剛爬到3號點的時候,邁克腳滑了,沒收住...剛剛看了一下,好像是腳趾骨裂了。”
莎朗沉默地點點頭,又看向伊莎貝爾,對方苦笑地舉起手,隻見手掌被纏了好幾圈白色繃帶。
“我爬的時候有石頭掉了下來。”
聽完後,莎朗的心也沉了幾分。
雨中攀爬的難度太高了,無論是滾落下來的石頭還是濕滑的岩壁,無疑都讓難度再上了幾個階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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