贈與他。
怎麼可能, 薑成嶺會把全部財產贈與他。
就連時霧手中的16%股份,都是他耗費一整個長河項目才硬生生從他們他手中虎口奪食來的。
他怎麼可能會主動贈與自己股份。
裴崢腦子裡嗡地一聲,好像有那麼一會兒亂成一團麻, 根本找不到思緒。
“那薑念呢。”
“薑少爺,持有他名下的兩處不動產和小部分基金,彆的, 就沒了。”
這不可能。
裴崢意識到了事情不對勁。
“申請薑成嶺的探監權。”裴崢豁然起身,推開薑宅的大門, 冷風撲麵而來, 門口雕花鐵質大門外,路燈的照耀下,一團暗色的衣服被仍在那裡, 已經被雨水浸透了。
他沒打傘,上前確認,那的確是他披在時霧身上的外套。
時霧把他的外套丟了。
裴崢喉頭一哽。
心底像是生出簇火苗來,他看著腳邊的外套,一時間竟惱怒萬分。
為什麼丟掉。
他不是那麼怕冷麼。
他脾氣怎麼可以這麼大?!
又臭又硬,簡直就是一塊頑石。等把人揪回來了, 他一定好好地——
“裴總,裴總?”
電話裡的秘書呼喚, 裴崢才略略回過神來,緩緩閉上眼, 掩起眼底的一片暗光。
“嗯, 繼續。”
“我現在已經載著秘書往薑家的方向過來了,大概有個十五分鐘就能到, 保釋金也帶了。”
這秘書做事還是很有條理的。
裴崢的眼神微微緩和些, “好。”
他看著滿天瓢潑的大雨, 想到了剛剛時霧離開時看向自己的眼神。
他從這裡被帶走的時候。
寒冷地夜風吹動他額前的頭發,眼睛紅彤彤的,又憤恨,又害怕。
“去裝兩件厚外套。”裴崢掛掉電話,對著屋子裡慌然失措的傭人說道。
“裴,裴總。”傭人們看向他的眼神,都充滿著驚懼,一時間竟不知道他這句話什麼意思。
也是,在他們看來。
今天發生的一切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短短一夜之間,老爺被緝拿入獄,而唯一的小少爺,也被拉入了拘留所。
而這位新姑爺,絲毫不為所動。冷眼旁觀著一切。
裴崢低聲道,“我去把念念接回來。”
傭人們這才眼含熱淚,連連點頭,“好,好……麻煩您了……”
麻煩。
明明他才是時霧的丈夫,他去接他是理所應當,為什麼需要區區一個薑家的仆人跟他說什麼麻煩。
管家忙不迭地跑到時霧的房間,拿了最暖和的幾件外套,用袋子妥妥帖帖的裝好了,圍巾帽子一並都帶著。交給裴崢的時候,竟然微微鞠躬,“謝,謝謝您。”
裴崢唇角抿了抿,“不用。”
薑念從小過的就是這種生活,衣來伸手,飯來張口。
出門一點也不會照顧自己,也是應當。
並不是他故意耍脾氣,而是他習慣了被遷就。
裴崢提著袋子,靜靜地等車。
他不後悔用這種方法報複了薑成嶺,讓他一無所有。可是,他的確也是不擇手段地利用了時霧。
時霧在氣頭上,是理所應當的。
他不該這麼狠心。
就算要小懲大誡。
把他關在屋子裡就可以了。
他一輩子嬌生慣養,從沒去過拘留所那種地方,不能讓他在那裡呆一夜。
裴崢緩緩閉上眼,拾起地上被棄如敝履,浸滿汙水的昂貴外套,修長的手指漸漸收攏,從裡麵摸出兩本已經完全被雨水浸透的結婚證。
打開後,二人靠得很近,可照片裡的兩個人,怎麼看,怎麼不像夫妻。
都沒有笑。
“我剛剛是氣昏了頭。”
“他是我的妻子,我去接他的是應該的。陳伯不用道謝,多煮點他喜歡吃的。”裴崢披上一件新外套,將結婚證擦乾淨放進衣服口袋裡,看了眼手表,“大概半夜兩點,我就把他接回來。”
管家鼻頭一酸,忙不迭地點頭,“誒,誒!”
走了兩步,回頭道,“我們小少爺,其實……看著頑皮了些,嘴巴是壞了點。可他本性不壞的。他心情好的時候,對我們也都不錯,隻是,自從他醒來以後,就不怎麼笑了。”
傭人將裴崢手上臟兮兮的衣服接過要去給他清洗。
一展開,卻驚呼一聲。
衣服被車輪碾過,紐扣都已經全部碎裂,還有幾處拉扯出了破洞。
已經沒辦法還原了。
“要給您丟了麼。”
裴崢看著那件衣服,莫名地心有些不安,“嗯,聯係讓品牌方再送一件一模一樣的來。”
秘書終於趕到了。
裴崢坐進車裡,看到薑成嶺律師的時候,將眼鏡緩緩擦拭乾淨,慢慢地戴上。
他的睫毛很長,幾乎要掃到鏡片地程度。加上輪廓俊秀,這讓他看上去分外斯文。
頭頂燈光打開,律師也是第一次這麼近距離地看到裴崢。
裴崢伸手,中指推了推鏡框,看著沉默地打量著他的律師,“簡明扼要,我的時間不多。”
律師回過神來。
“這是遺囑,您可以先看看,可以的話,明天早上直接進行遺囑公證。”
“理由。”
裴崢接過,“財產留給我,不留給裴念的理由是什麼。”
“薑先生說,如果您實在想知道,就請打電話給他。”
“他已經被拘留了。”
“是的,但他說,隻要您想,總是能打過去的。”
裴崢目光一點點掃過律師地麵容,對方倒是也氣定神閒,似乎料定他一定會打這個電話。
“好。”
裴崢拿起手機,不知道聯係了誰,很快,那邊傳來熟悉的聲音。
“小崢。”
“說吧,你在乾什麼。”
薑成嶺聽上去並不算很慌張,“你其實應該放過,讓我逃出去的。”
裴崢看了下手表,將遺囑翻開第一頁,目光淡漠地一行行掃過條文。
真的都給了他,沒有丁點是給時霧的。
“你要我救你,也不用送我這麼大一份厚禮吧。”
“我是你哥你,你就會救我嗎。”薑成嶺冷笑一聲,“你的心狠得很,我知道的。”
他竟然知道,背後是自己動手。
裴崢手指微微收攏,喉頭上下一動,“你到底想做什麼。”
“你給S.G造成這麼大的困擾,三年的打壓,終於用最低的價格從幾個執行董事手裡買到了拋售的股份對不對,我猜想,至少五個點吧,否則,你不會對念念的股份出手。你聽好,你手上的股份,加上念念的,加上我的,就超過50%了。按照規定,你現在對S.G擁有絕對決策權……”
“你到底想說什麼。”
“小崢,我把一切都給你了。連我都得不到的,我都給你了。”薑成嶺壓低了聲音。
“所以呢。”
裴崢合上手中的遺囑。
既然話都說到這個份上,如今的主動權又握在裴崢手中,他根本不需要再對薑成嶺假以辭色。
修長的中指,輕輕推了推眼鏡框,低頭時幾縷發絲垂落,擋住眉眼。
“這些東西。”
“能買我爸的命嗎。”
薑成嶺那邊不知道出現什麼動靜,似乎讓他儘快結束對話。
裴崢不慌不忙,似乎在嘲笑對方的黔驢技窮。
卻聽薑成嶺似乎壓著電話頭,聲音都沉了幾分,“你必須得救我,否則,你沒有辦法搞得定董事會那一群老狐狸。小崢,我不求出去,你幫我把刑期想辦法縮短到五年,最好是三年。”
裴崢笑了笑,懶懶地說道,“你連親兒子都能背叛,如果我救你,你將來豈非是……”
“你才是我兒子。”
那一瞬間。
路燈下搖曳的樹枝仿佛近在眼前,呼嘯的風聲迎麵而來,在耳邊鼓噪不已。
將裴崢渾身都吹冷。
他動了動手指,才緩緩吐出一口氣,“說什麼。”
“我所有東西都給了你。”
“你才是我兒子,我和你才是一家人。”
一……家人。
誰和誰?
“我養他二十幾年,賺來的錢,都是給你的。”
“隻要你幫我以這一次。小崢,這對於你我而言,都是一筆不虧的買賣啊。我不要求你把股權還給爸爸,爸爸老了,這些都是要給你的。爸爸將來出來,也是要幫著你挑起S.G的大權的。”
薑成嶺聲音斯文又溫柔,“小崢,你仔細想想。”
“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麼聊齋。”
“如果你不是我的兒子,就算S.G情況再糟糕,我怎麼會同意把念念的全部股權都給你,把賭注都壓在你一個人身上?小崢,爸一路來樹敵太多,當初為了儘快擴展公司融資時分出去的股權太多,半輩子了,終於能將你推上那個位置,你從此以後……”
裴崢似乎已經聽不到薑成嶺的聲音了。
嗡鳴一片後,裴崢指骨漸漸發白,這一次,不僅僅是風聲,好像連雨水都開始澆落在他頭上,他如同站在一片漆黑無人的夜色裡,頭頂雨水冰冷如霜雪直往他身上灌來。
過了好一會兒。
他才問,“薑念是誰。”
“如果我是你的兒子,那薑念是誰。”
那邊聲音頓了頓,“那你彆管,就是一個……爸爸隨便收養的。你才是爸爸走丟多年的兒子,爸爸也是最近才知道,所以……”
“不說實話嗎。”
聽著到現在,還在半真半假地糊弄自己的這套說辭。
裴崢聲音發冷,眼神無比陰鷙,可是,他的唇齒間卻還在發著顫,竭力才能保持著話語的清晰,“我爸怎麼死的,你真的以為我完全不知道嗎!還拿這些騙傻子一樣的話來騙我?!”
他的怒氣值,在一片紛雜的情緒裡如燎原野火,將一切都焚燒乾淨。
“你說你愛我。”
“你說薑念不是你兒子,你以為我會信麼,那個電話我聽到了,十八年前,就是你——你要我替薑念去死!薑成嶺,該死的明明是你!薑念你一樣自私貪婪,他跟你那麼像,你現在跟我說,他是你撿來的?!”
那邊長久地沉默,似乎呼吸也有些紊亂。
薑成嶺沒有料想到,裴崢竟然知道這麼多。
他果然比念念聰明太多了。
“他怎麼會和我像。”薑成嶺道。
“念念愚昧不堪,難堪大任,要說心狠,心又不夠狠。他有哪一點像我。”
裴崢忽然意識到,秘書為什麼從他戴上眼鏡開始,就露出那種個有些奇怪的目光。
薑成嶺也戴眼鏡。
薑成嶺,也喜歡這樣用中指推眼鏡。
裴崢猛的想要將眼鏡摘下。
“你才和我像啊,小崢。”
轟隆隆,頭頂炸響一片驚雷。
“既然你知道,那我的確……瞞不了你。是的,我的確曾經放棄過你。”
薑成嶺聲音清冽得如同一杯烈酒,“那時候我還年輕。”
“是爸爸錯了。”
“念念他財運好,可他命格貴重,容不得兄弟分運。爸爸收養了他,名下就絕對不能在認彆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