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第 83 章(1 / 1)

第83章

申時左右沈緹放班回來了。

先見到平陌,平陌說了殷蒔添妝的事:“少夫人有心了。”

沈緹笑道:“你媳婦也是個伶俐的。”

妻子聰明伶俐,丈夫就省心。平陌就能專心做事。

沈緹很滿意。

他進了二門,回了璟榮院。

有了昨夜的約定,殷蒔沒有趕他。她雖然坐在榻上沒有抬屁股,但也笑吟吟地對他表示了歡迎:“回來啦。”

雖然和他真正想要的起身相迎、噓寒問暖還有差距,但和前幾日被攆走的待遇相比,還是大大地進步了。

沈緹很欣慰。

換衣洗手淨麵,都有婢女。

殷蒔是很喜歡這一套回家的流程的。誰知道在外麵都摸過什麼,上過淨房有沒有洗過手啊,回到家裡通通洗一遍,感覺挺好。

折騰完了,換了舒服的家居衣衫,清清爽爽的一個俊美青年坐到榻上關心你:“在看什麼?今天都做了什麼?”

舒心。

殷蒔道:“你的官服已經拿去讓針線上換補子,明天就不用湊合了。”

“給鹿竹的添妝已經送過去了,你的十兩,我再出一對赤金小釵。鹿竹我瞧著和平陌真般配。”

“母親說要把廚房交給我打理。”殷蒔說,“這些是去年和前年的賬本、菜單,正在看。”

前麵兩件都是小事,後一件,沈緹才上心,有些高興:“母親覺得你可以。”

果然男人對權力的更替是比較敏感的。

雖然隻是內宅裡的小小權力。

把女子們關在垂花門裡,圈幾處院子,撒一把銀子,就夠她們廝殺了。

殷蒔不置可否,翻了一頁,道:“我對比了一下,這兩三年,京城的物價很穩定呢。米價幾乎沒有過太大的波動。看來是比較風調雨順。”

沈緹剛端起茶盞,聞言抬起眼睛。

“怎了?”殷蒔問。

沈緹啜了口茶:“姐姐不讀書可惜了。”

“沒什麼可惜的。”殷蒔說,“我不是跟你說過了,都在那兒,去看去聽去想就行了。並不是沒讀過書就不行。”

她頓了頓,說:“不過你不錯。”

沈緹挑眉:“何解?”

殷蒔說:“因為很多男子遠不及你聰明,又怕女人們看出來他們蠢,就喜歡把家裡的女人都關在後宅裡,跟她們說女子無才便是德。把女人們養傻了,就顯出他們聰明來了。我若跟這種人說這種話,往往得一句‘你操心這個乾嗎’、‘是你該管的事嗎’之類的。

“我要是對你說那種話……”沈緹琢磨,“以後我們兩個就沒得說了吧?”

殷蒔勾唇一笑。

沈緹啜口茶,去欣賞花瓠裡插的芍藥花:“花開得不錯。今天學士還簪了一朵,是陛下賞的。”

勾起了殷蒔的回憶:“有一年,三郎突然喜歡上了簪花,跑來禍害我的花。我就覺得不對,讓丫頭去打聽了一下,果然……”

“嗯?”

“讓哥哥們帶著去了那種地方,學人家簪花,玩起風流來了。”

殷蒔搖頭。

“後來呢?”沈緹問。

“他總來偷花。罵也不聽。”殷蒔說,“我便給他記帳,到了時候我便上門去收賬。從他那裡訛了一兩銀子出來。他便不敢再來偷我的花了。”

沈緹莞爾:“說一百次,都不如罰一次管用。”

“可不是。肉就是得割到自己身上,才曉得痛。要付出代價的事,就知道不能做了。”

沈緹很喜歡聽殷蒔講從前在懷溪的生活,可惜殷蒔沒有講更多了。

三郎一定還有很多破事,以後可以慢慢問她,便有得講了。

不著急,來日方長呢。

待殷蒔合上賬冊,他問:“看完了?”

“有事?”

“我好幾日不在,你沒摸琴吧?”

殷蒔毫不心虛,自己捶捶肩膀:“我這看賬冊看了一下午了,你真是一點不心疼我啊。”

“那算了,改日。”沈緹忙道。

殷蒔看著明亮陽光裡的青年:“不如你彈給我聽啊。我休息一下,賬冊看多了讓人頭疼。”

沈緹眼睛一亮,矜持地道:“亦可。”

婢女們過來收了冊簿,擺上了春生。

沈緹修長好看的手指撫過琴弦,琴音流淌,風穿竹林般的意境便有了。

殷蒔斜靠著引枕,飲茶,聽琴。欣賞日光裡青年俊美的眉眼。

鼻梁嘴唇真好看。

等長到二十來歲三十歲的年紀,可能自己都要被他吸引了。

待一曲終,殷蒔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沈緹按住琴弦,抬眼:“怎了?”

殷蒔道:“要是每天都能聽你彈琴,不敢想象我這過得什麼神仙日子。”

那多簡單,我每天過來彈與你聽就是了。

沈緹“淡淡”著一張臉:“想得美,我每日裡沒有應酬了?沒有旁的事了?”

殷蒔笑道:“那倒是。”

沈緹在璟榮院用了晚飯。

用完了,殷蒔說:“早點走,待會天黑了還得打燈籠。省點燭火錢。”

沈緹無語:“家裡差這點燭火錢?”

殷蒔笑吟吟:“對了,你今天給的二十兩我收到了,是給我的?”

沈緹道:“長川沒跟你說?以後我每個月貼你二十兩,可夠用?”

“當然夠。”殷蒔說,“錢的事,我們不是第一天就理好了嗎?怎麼突然又想起來貼補我了?”

沈緹頓了一下,道:“那時候,跟你不熟……”

現在不一樣了。

床帳裡,他們的氣息交織著。她的落紅收在他書桌的暗格裡。

他和她,無話不可說。

不管她怎麼想,他已經認定她是他的妻子。

丈夫心疼妻子,貼補妻子,那不是很正常的嗎。

一直你你你的,殷蒔早就注意到了,從回來他就沒叫過“姐姐”。

雖然也不敢叫“蒔娘”,但是暗搓搓反抗的意思在那裡。

殷蒔道:“以後還會更熟呢,到時候再多給點。”

沈緹失笑,爽快答應:“等我升遷。”

待要走,又被殷蒔喊住。

殷蒔從榻幾的抽屜裡取出剪刀,從花瓠裡抽出一支芍藥剪去下麵的枝條,遞給沈緹:“拿去。”

沈緹撚住,輕旋:“給我?”

“笨蛋。”殷蒔罵道,“給你贈佳人用的。”

傍晚,天欲昏未昏時分,才子翩翩而至,鮮花簪在佳人雲鬢間。

她設計得多麼美好啊。

不辜負他給她彈琴聽。

不解風情的直男,真是枉費探花郎的名號。

“母親今日也簪了我的花呢。”殷蒔說,“可美了。”

“哦。”沈緹抬起眼看向殷蒔鬢間。

她已經簪了一朵。杯口大,開得飽滿,人與花不知道誰更豔。

“好。”沈緹撚著芍藥去了。

身後還聽見次間裡殷蒔追問婢女:“換好補子的官服送過去了吧?”

沈緹邁出了正房。

天色果然昏了,長川準備好了燈籠。待會送完沈緹,他也要回自己的住處,需要照明。

兩個人一起離開了璟榮院。

沈緹將芍藥舉至鼻尖,細嗅。怎好像,有殷蒔的氣息?

沈緹走了幾步,忽然停下:“長川。”

長川墊上一步:“翰林?”

沈緹撩起下擺蹲下,把花遞給長川:“幫我簪上。”

男子簪花常見,小廝們有時候也簪。長川很熟練地將芍藥插進沈緹的發髻裡。

沈緹摸摸,覺得位置不錯。欣欣然起身:“走。”

馮洛儀已經被知會過今天沈緹會過來,她正在給沈緹整理官服。

今天官服都收回去改補子去,傍晚又送了回來。鸂鶒換成鷺鷥,七品升到了六品。

父親說給她挑了個好夫婿,未來必中進士。

父親的眼光果然好。他不僅中了進士,還點了探花。

但他,做了彆人的夫婿。

院中有了響動。

過了片刻,婢女挑起簾子:“翰林來了。”

馮洛儀起身。

長身玉立的青年稍一低頭邁了進來,抬起頭,發髻上簪著一朵開得飽滿的芍藥,眼睛明亮,俊美年輕。

當年提親的人當中,沒有人容貌勝過他,沒有人才學勝過他。

如今看,也沒有人人品勝過他。

幸而當年,父親取了他。

馮洛儀綻開笑容,過去牽了沈緹的手:“你來啦。”

馮洛儀總會迎他,像所有的妻妾迎接丈夫。沈緹愈對比,愈是明白姐弟與夫妻的差距。

恨恨。

“昨天睡的可好?”沈緹問。

他特意為她合的多伽羅對照香效果很好,對她效果不好。但馮洛儀不想讓沈緹知道,隻儂語道:“沒有你在的時候睡的好。”

沈緹隻當她撒嬌,說:“用完了再與我說,我再給你合。”

馮洛儀抿唇笑:“好。”

她視線抬起:“這朵芍藥開得真好。”

“是。我也很喜歡。”沈緹彆開視線,“最近是花開時節,大家都在簪花。”

“這個時節可不就是這樣。”馮洛儀很久沒有看到沈府以外的世界了,回憶,“滿大街都是簪花的人。宮裡的芍藥開了,陛下賜下來,各家都打聽,誰家得了。”

“學士昨日去宮中便得了。”

“這會子便有了?今年宮中的芍藥開得有點早。你這朵也是宮裡的嗎?”

宮裡的芍藥就開了那麼幾朵,其他的還得等幾天才會次第開。劉學士是趕上了,才得了一朵。

其實是殷蒔從懷溪帶來的芍藥開得早,可能是因為南北方有差異。

但這朵芍藥是殷蒔讓他給馮洛儀的,被他半路侵吞了。沈緹含糊道:“不是,是彆處的。”

他抬眼看到了榻幾上的硯台,正好找由頭轉移了話題:“怎有筆硯?寫什麼了?”

“隨便寫寫。好久沒動過筆了,字都變醜了。”馮洛儀牽他到榻上坐,說,“我去看看茶,怎麼還不來。”

說吧,轉身出去了。

故意把沈緹一個人留在了次間裡。

她那首默寫出來的詩就壓在針線籮筐下,露出了大半頁,很容易看到。

這樣,讓他自己看到,總比猴子獻桃似的托到他麵前要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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