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情況下還要陷入被動,隻會更不妙。
另一方麵則是因為,如今彭月嬌的病情關係到頸七互換術的安全性。
外界已經有一些風聲了。
雖然沒有掀起太大的風浪,但不得不防。
不能及早讓彭月嬌的病情水落石出,對頸七互換術,對許秋都不利。
“罷了罷了,畢竟你是主管醫生,優先尊重你的診療策略。”埃米爾最後還是搖了搖頭,選擇了妥協。
若是放在今天的比賽日之前,他恐怕還不至於對許秋露出這種態度。
畢竟再怎麼說,埃米爾也是國際教授。
身份其實比戴楠還要高一些。
按理說許秋在他麵前屬於毫無根底的小醫生,連被埃米爾正眼瞧的資格都沒有。
此前,他挺重視許秋,也僅僅是因為莫雷蒂對後者的態度很不一般而已。
不過如今,經曆了短暫的相處,以及今天比賽日許秋那堪稱十項全能的授課,以及深不可測的手術技藝之後,埃米爾是打心底裡服氣了。
而對許秋的態度,也不知不覺中恭敬了很多。
許秋則道:“不過,儘快查出病因的確是關鍵,但不能用病人來冒險……”
“不用病人,怎麼查?”埃米爾嘀咕著。
許秋沒有回應,陷入了思索。
最簡單的辦法無疑是動物實驗了。
他看向埃米爾,問道:“之前的病例中,你做過動物實驗,但沒有發現什麼結果?”
埃米爾那篇病例報告並沒有寫出這些細節。
不過在對方來到大夏之後,就透露了更多沒有在論文中提到的東西。
就比如,動物實驗。
埃米爾點點頭,頗為無奈地道:“早在出現這一孤例之後,我就抓緊著去做動物實驗了。
“不過,最後還是沒能在小鼠身上重現出與病人類似的症狀,而且完全沒有發現自免疫的任何表現,甚至連指標都沒有波動!”
這也是為何,埃米爾提出了主動感染的法子。
這算是當下最簡單有效的辦法了。
此時許秋再度陷入了思索。
主動感染肯定是不行的。
臨床領域的任何操作,其實都是在權衡利弊,講究的是一個“收益與損失”之間的均衡。
隻要是利大於弊,收益大於風險,那任何醫生都不會猶豫。
但問題在於,主動感染所獲得的收益,並不足以讓許秋選擇讓病人涉險。
儘管主動感染陽性,能夠證明問題的根源在嗜沫凝聚杆菌。
但萬一是陰性呢?
陰性的結果,可沒有什麼太大的臨床價值。
畢竟埃米爾已經在小鼠身上試過了……小鼠主動感染並沒有類似表現,然而如今彭月嬌與當初的孤例病人狀態差不多,卻再度複現了這一疾病。
這意味著,即便是陰性,也沒法排除嗜沫凝聚杆菌。
“又或者說……是因為這兩個病人的某些特殊性?”
這時候,許秋腦子裡冒出一個新的想法。
動物實驗沒法重現,但又確確實實有兩個相似的病人出現了同樣的症狀……
難不成是彭月嬌與上一位病人自身的特殊性?
而聽到這個猜測,埃米爾眉頭忍不住跳了跳。
學術領域中,“可複現”的東西才有價值。
一個疾病,隻有能在人群中普遍發生;或者是一個療法在病人中普遍有效,才算是有用。
而若是隻有彭月嬌這類特殊人群才會發病,按照十多年才出現一個病例的比例……自己這項研究算是廢了一大半了。
畢竟,找到一個嶄新的、普遍的致病機製,以及隻能用在某個特定病人身上,這兩者千差萬彆。
但,儘管內心不太願意接受這樣的結果,埃米爾仍然不得不承認,這個概率非常大!
“試試?”埃米爾提議道。
遇事不決,直接做實驗就行。
不過,用彭月嬌當小白鼠肯定行不通了,許秋不會答應。
因而還是得做動物實驗。
但如何開展還需要細細計劃。
然而許秋已經有了打算。
他給出提議,道:“與其主動感染,不如從患者血清中提取IgG抗體,與嗜沫凝聚杆菌結合進行動物實驗。”
IgG是慢性免疫反應的主要效應抗體。
既然已經明確是遲發超敏,那針對的特異性抗體自然就是IgG了。
而且,IgG還可以透過血神經屏障攻擊神經組織……
這無疑更進一步確認了彭月嬌的損傷因素。
“病人的頸七神經根損傷,或許就是IgG引起的!”
“的確,這也是少有的能通過血腦屏障的抗體了……”
此刻,戴楠等人經由許秋一句話,有了更多的猜想。
這便是頂尖教授精誠合作的優點了。
任何一人提出一個想法,其餘人都能立馬明白意圖,甚至還能延伸出更多東西。
而換成菜雞,可能隻會撓著腦袋問:“啊?為什麼是IgG,IgM不行嗎?”
埃米爾眼睛發亮,道:“直接提取抗體我倒是沒試過……
“或許真的可行!”
他仔細分析一通。
或許,是嗜沫凝聚杆菌通過分泌神經毒素,或者是直接侵襲神經節引發了崩潰?
是與不是,追查IgG就知道了。
畢竟既然病人有遲發超敏,要鎖定“抗原”,最靈敏也最有效的就是這玩意兒了。
“具體的實驗,你們打算怎麼設計?”莫雷蒂開口問道。
埃米爾看向許秋。
許秋想了想,道:“先進行抗體的篩查。
“用ELISA法檢測患者血清中抗嗜沫凝聚杆菌全菌裂解物的IgG/IgM抗體。
“然後,采用免疫印跡法分析患者血清與活菌蛋白的結合。
“在此基礎上,進行動物實驗,嘗試在小鼠身上複現類似的病變,查找是否存在特異性結合……”
許秋眨眼間給出一套縝密的實驗方案。
不過片刻後,卻是想到了什麼,連忙改口,道:“小鼠不太行,換成大鼠。”
小鼠體重太輕,耐受度有限,能不能承受得住這種吊詭的神經與免疫崩潰還不好說。
關鍵在於,它甚至都不一定能接受致病劑量的抗原抗體注射!
總不能還沒給小鼠安排上嗜沫凝聚杆菌感染套餐,就直接死了。
相比之下,換成大鼠,血厚防高,能承受的藥物劑量會大上不少。
而這也讓埃米爾猛地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