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屬於是一千米都跑得半死的大學生,指點馬拉鬆世界冠軍應該怎麼擺臂了。
戴楠不無意外,道:“事實上,就算你同意,我也會建議你拒絕,因為這裡麵還藏了一個大雷……”
說到後半句,戴楠的聲音瞬間冷了下來。
許秋倒是沒有意識到這麼多,追問道:“有什麼陷阱?”
戴楠點頭:“如果你接受了黴醫研究院的建議,那麼這項術式就不是你獨占了。最後會變成你與黴醫研究院共同持有……”
“隻是刪改一個細節,能有這麼大影響?”許秋覺得意外。
戴楠眯起眼睛,道:“方院士他在黴國期間,一直沉迷於科研,很少搞什麼鬥爭,也不搞亂七八糟的事情,所以並不知道刪改幾句話意味著什麼。
“但,我們的人經曆這種事情已經太多了。”
方具瞻一直覺得黴國的科研環境比大夏要好。
實際上,也隻是部分屬實。
黴國因為先發優勢,不論是經濟還是技術都更強,因而的確能提供更好的科研條件。
然而各種糟心的事情,全球都一樣。
黴國同樣有各種人情往來,有倒茶敬酒,甚至於那邊還多了種族、膚色、性彆等等一係列極其複雜的問題,稍一觸碰就可能讓一名頗負盛名的大醫生身敗名裂。
譬如威爾斯的導師,正是因為提議“未成年不得做性彆轉換手術”而成為眾矢之的,深陷於一場醫療事故的糾紛中,能不能脫身都不好說。
方具瞻如今沒有碰到這些糟心的事情,隻是因為他還有用。
等這次的尖端成果一出,而未來又拿不出什麼重磅項目,那方具瞻就能見到黴國科研界的真實麵貌了。
戴楠道:“就算要去黴國神外年會,也必須原封不動地把你的技術帶過去,一字不能刪改。
“否則,以黴醫研究院的手段,有的是辦法將術式變成他們的。”
許秋嚴肅地點了點頭:“好,多謝戴教授提醒。”
而聽到對方的語氣一下子鄭重起來,戴楠笑著道:“不過也不必太緊張。你如果要去的話,我肯定會隨行的。
“到時候有什麼問題,我都會幫你擋住,不必太擔心。”
許秋:“我也要去?”
聽到這話,戴楠突然就沉默了。
不是……
你一直以為就是往那邊報個名單,然後扔一篇《技術要點》過去就完事了?
所謂年會,不隻是展示技術,更是展示技術持有者本身。
多少人夢寐以求一個露麵的機會。
畢竟,這是極少數的能在全球神經外科同行麵前展示自己的頂尖會議。
許秋真就一點也不在乎?
“你難道不去……”戴楠突然感覺自己的聲音是如此無力。
許秋點點頭:“沒什麼興趣。”
這個年會又不是非他不可。
為此浪費一大堆時間,屬實不值當。
戴楠默然良久,最後道:“現在談去不去還為時尚早,既然不打算刪改細節,那我就幫你回絕了……黴國年會那邊若是否決了你這項術式,那我們就走一趟鷗洲。”
儘管影響力最大的是黴國神外年會。
但,此處不留人,戴楠照樣可以從其他地區推行頸七互換術。
雖說會艱難許多,但由於頸七互換術本身無法掩蓋的治療優勢,這項技術終歸是蓋不住的。
到時候,黴國想要再染指,付出的代價就要比如今大多了。
……
黴國。
晚上九點多,方具瞻容光煥發地從餐廳出來。
他沒想到阿麗莎居然如此看重自己的能力,願意帶資進組。
這其實等於是送錢了。
這種情況下,即便方具瞻拒絕國家醫學院的捆綁,那他也承受得住經費縮減後的局麵。
方具瞻原以為,自己要麼跪著掙錢,要麼站著要飯。
現在卻是能夠站著就把錢給掙了!
不過還沒等他高興多久,戴楠的郵箱就已經發來了。
這速度可以說是非常快了。
“刪改一個細節,就能上黴國神外年會,這也沒什麼可猶豫的,快也正常。”
這麼想著,方具瞻點開了郵箱。
不過看到郵件內容中“他們還欠功夫”的原話時,方具瞻怔住了。
他有些錯愕。
拒絕了?
這憑什麼拒絕!
不過是一個無關痛癢的技術優化而已,即便刪去了,也不會對手術本身產生太大的影響。
而換來的,卻是在全球神經外科聞名!
明眼人都知道該作何選擇。
他怎麼也想不出許秋拒絕這個提議的理由!
無法理解之下,方具瞻再次撥通了戴楠的電話。
沒等多久就接通了。
戴楠顯然早就料到方具瞻會打來,直接問道:“這是許秋自己的決定,我勸過了。”
方具瞻本來還想要說什麼,但這兩句話直接就堵住了他的嘴。
“為什麼?”
方具瞻不理解。
戴楠悠悠地道:“答案已經寫在了那幾個字裡麵。”
“他們還欠功夫?”
方具瞻重複了幾聲。
他思索著。
片刻後,終於感受到這番話中蘊含的自信與不屑之意。
自信,是對自身技術的信心。
而不屑,則是覺得提出“刪改淋巴縫合”的人的蔑視。
儘管這是方具瞻想出來的解法,但他並不覺得被冒犯了,畢竟其根由還是保羅。
“倒是個固執的人。”方具瞻評價道。
而聽到這話,戴楠卻搖了搖頭:“你恰恰說反了。許秋麵對技術,包容性很強。他固執,隻是因為提出來的是不合理的要求。
“但相反,如果黴醫研究院能給出一個更好的術式解法,那許秋絕對會雙手雙腳讚成。”
方具瞻有些啞口無言。
真有這麼純粹的人?
而不等方具瞻開口,戴楠又說道:“其實,就算許秋同意了,我也會勸他拒絕刪改的。”
“???”
方具瞻直接就傻眼了。
不是。
你說的勸說,是這種勸啊?
方具瞻皺眉道:“你覺得我要求修改細節、適配黴醫研究院的要求,這樣做得不對?”
戴楠語氣嚴肅了很多:“因為改了,這項技術就成黴國的了。”
方具瞻下意識地道:“怎麼可能……”
倒不是多相信黴醫研究院那群人的人品。
而是……刪改幾個字就改變主權,這怎麼可能做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