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清雅解鎖了電腦,手已經搭在了鍵盤上,回頭看向周景芝,道:“二姑婆,你說,我寫。”
這是兩人長久以來的默契了。
互聯網興起的時候,周景芝就已經是六十多歲了,早就過了快速適應新鮮事物的年紀。
儘管周景芝學習能力很是不弱,但所有心思都發在醫療法上麵了,所以直到如今,對電子設備的運用都不夠熟練。
不過這也不是什麼大事,如今周清雅已經成了她與現代社會接洽的橋梁。
周景芝點了點頭,整理了一下思路,隨後敘述了起來……
這一起案件,其實並不複雜。
隻需要解決幾個爭議點,就能立於不敗之地了。
第一個爭議點。
是成為誌願者在先,還是搶肺在先。
另一個,則是……病人的身體狀況沒有達到肺移植的標準,何以能夠換肺?
而解決辦法也很簡單。
前者的話,隻要掛靠的科研項目早就已經立項了,而且近期確立了要做肺移植相關實驗,就能證明了。
而或者……
為科研事業的換肺,自然和醫學領域的肺移植不太一樣。
後者,需要符合各種手術指征,確認疾病到了終末期才能獲得換肺資格。
但……科研不同!
為了適應科研工作的需要,誌願者的身體肯定要比常規肺移植病人更好,真要拉一個終末期病人來配合科研,身體根本就扛不住!
隻是,思索到此處,周景芝卻突然沉默了。
如果各種程序都齊全,怎麼會專門來找自己?
有貓膩?
不過,還未等周景芝繼續細想,樓下的門鈴聲便響了起來。
周清雅隨時按下個“保存”,隨後通過對講主機問道:“哪一位?”
門口的對講機傳來了回訊:“周清雅女士,我是白雲省衛健委副主任委員鄧鐵,我和臨海市第一醫院院長霍仲言、臨醫手外科胡主任等人特地來拜訪周老教授!”
是他們?
周清雅有些詫異。
她頓時就有點為難了。
老太太是個時間觀念非常嚴格的人。
她的工作時間,謝絕任何拜訪,彆說鄧鐵,就算王修文來了也得打道回府。
而現在,老太太正好開始工作了……怎麼可能接見這幾位。
周清雅臉上現出一絲抱歉的表情,就要說明情況。
但這時,老太太的聲音卻突然傳來了:“是誰?”
她抬起眼皮,眸子擴大了幾分。
她聽力並不算好,隨著年齡已經退化了許多,不過依稀聽到了“臨醫”這幾個字眼。
周清雅連忙道:“是白雲省衛健委的……”
“我是說臨醫的誰。”老太太打斷對方。
什麼省衛健委,她並不在乎。
王修文來了,這會兒也進不了她的門。
周清雅立刻改口:“臨醫的院長霍仲言,還有胡主任。”
……這兩人誰來著?
老太太正要揮手謝客。
周清雅又補充道:“霍院長和胡主任,您住院的時候他們都來探訪過,那個拐杖就是胡主任送過來了。”
這下有印象了。
老太太點點頭,然後說道:“那就感謝他們一句,再送客。”
周清雅並不覺得意外。
現在本來就不是二姑婆的會客時間,能讓老太太多問兩句,都已經很讓周清雅覺得稀奇了。
要是真把鄧鐵他們留下了,那才是不可思議。
“鄧主任、霍院長……很感謝你們專程來一趟,老太太這會兒還不清醒,不方便見客人,你們有什麼事情我可以代為轉達。”
周清雅的回答也是滴水不漏。
對講機裡傳來遺憾的聲音。
片刻後,鄧鐵有些無奈地道:“也怪我們沒有提前打招呼……周教授的病情分期不是已經逆轉了嗎?”
瞧著話說的。
“逆轉”又不是痊愈,老太太偶爾還是會老年癡呆發作的,隻是沒有之前沒有這麼頻繁,症狀沒有這麼嚴重而已。
不過還不等周清雅解釋,那邊的胡主任就已經給鄧鐵說明了。
這倒是省去了周清雅一番口舌。
鄧鐵有些心虛地道:“莫怪莫怪,我不是臨床醫生,所以在這方麵就是一知半解……不過就麻煩周清雅女士你傳個話,就說許秋醫生有一個涉及到醫療法領域的案子陷入了麻煩,我們幾個實在是幫不上忙,所以想請周老教授幫著看一看。”
“許醫生嗎……”周清雅眼睛一亮。
不過聽到後半句,她的眉頭也緊緊皺起。
她和許秋接觸的不多。
但卻也大致了解許秋的為人。
能讓許秋陷入囹圄的案件,恐怕對麵是過錯方,而且還動用了不少關係來對抗許秋!
“我會如實轉告,辛苦你們惦記著老太太了!”周清雅思索間,口中則已經給出了回應。
“多謝,希望周教授儘快康複!”
鄧鐵的語氣多少有些遺憾。
不過也沒辦法。
王修文都幾次登門拜訪,也吃了個閉門羹。
他們其實早就做好了這個準備。
反正,能把話語傳達過去就不錯了。
而宅邸內部,周清雅也掛斷了電話。
她剛轉過身來,就看到老太太正用一雙銳利的眼睛盯著自己。
她心裡不由得咯噔一聲,道:“二姑婆,您這是……”
“我剛才聽你提到了許秋?”周景芝嗓音低沉,不過卻能聽出來有幾分受到觸動的情緒。
周清雅連忙把剛才的話原文轉述。
卻沒想到老太太眸子一下子瞪大了,臉上也現出了慍怒的表情,道:“醫療法領域,也有人敢顛倒黑白。請他們回來。”
周清雅愣了一下。
不是……
咱也就知道許秋有個案子吧,到底誰對誰錯都還不知道,怎麼就直接定性為“顛倒黑白”了?
雖然周清雅很相信許秋的人品。
但像老太太這樣,乾直接就定性……還是很讓人覺得不可思議了。
不過周清雅也沒有浪費時間,批了件外套就趕緊出門了。
而此時。
鄧鐵幾人已經快出小區門口了。
見到這幾人這麼快就出來,保安樂嗬嗬地靠在椅子上,嘴都快要笑歪了。
這個場景,他這些年見過無數次了。
一個個在外麵牛的不得了的大佬過來拜訪周老教授,有不少還會對保安們趾高氣昂。
最後全部都灰溜溜地被趕走了。
當然,這次這幾個態度還算是不錯的。
他打開保安亭的門,靠在門口,笑著攀談了幾句,道:“幾位領導,我跟你們說,你們呢就去外邊隨便找地方坐一坐,等中午十一點到一點鐘再過來,早了不行,周老教授要工作,晚了也不行,得午休!”
當了多年保安,他自然了解各種時間窗。
而對於鄧鐵這些不狗眼看人的領導,他也不介意釋放一些善意。
鄧鐵等人聽到這話,臉上都是現出一抹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