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1 / 1)

敬山水 彆四為 1770 字 2個月前

簡幸在江彆深的書店混了一個暑假,臨到開學才發現藥快吃完了。

陳煙白比她還要關注這件事情,走之前打電話問她:“你的藥是不是快吃完了?”

簡幸如實說:“快了。”

陳煙白沒有猶豫地說:“那下午我再跟你去一趟醫院。”

簡幸考慮到這些藥的價格,有點猶豫說:“我感覺我最近狀態挺好的,是不是可以先停一段時間啊。”

陳煙白還沒說話,江彆深不知道從哪冒了出來,他嘴裡叼著棒棒糖,靠在旁邊的書架上說:“停藥這種事情,建議還是遵從醫囑。”

簡幸嚇了一跳,電話裡陳煙白也問:“誰?你跟誰在一塊呢?”

“一個朋友,”簡幸隨口說,“一會兒再打給你。”

她掛了電話,看向江彆深。

江彆深沒什麼偷聽人講話的心理負擔,他直起身走到桌子旁邊,隨手拉了張椅子坐下說:“哪個醫院開的?”

簡幸抿了抿唇,說:“縣醫院。”

“挺好,我有一大堆後門給你開,”江彆深又問,“哪種程度啊?”

簡幸不答反問:“你怎麼知道?”

江彆深伸出一隻手,“你要不想說,再讓我把兩下也行。”

簡幸不問了,說:“中度偏重。”

江彆深挺意外地挑眉,“還挺厲害。”

簡幸聽得出他在嘲諷她,沒接話。

江彆深笑了,閒聊一般:“挺貴的吧?”

簡幸覺得他在說風涼話。

但是很奇怪,他這樣的態度並不會讓她覺得難堪。

簡幸細想了一下,倘若江彆深因為這件事情對她處處小心句句避諱,她大概才會覺得不適。

他仍然拿對待正常人的態度對待她。

他很尊重她。

下午,簡幸和陳煙白一起去縣醫院,同行的還有江彆深。

從江彆深一進醫院大門,簡幸就知道他那句“一堆後門”並沒有在誇張,因為在這裡,隨處可見他的熟人。

好像每一個穿著大褂,上了年紀的人都是他的叔叔阿姨伯伯伯母,偶爾碰到幾個小孩兒還要恬不知恥地認個乾女兒。

簡幸每一次來醫院的心情都是很沉的,不是心上掛著石頭的沉,是身陷泥沼不管動不動都會往下沉的沉。

唯獨這一次,她看到了頭頂清澈的天和綿厚的雲。

她忽然有一種破土而出的釋然。

遠方或許是很遙遠。

可未必就追不上。

“行了,我提前約好了,直接進去就行了。”

診室門口,江彆深對簡幸說。

簡幸突然緊張起來。

她上一次來的時候一無所知,卻平靜得毫無波瀾。

那個時候的她想,不論什麼結果,她都認了。

可這次,她卻好緊張。

因為有所期待。

因為,她想好起來。

“最近怎麼樣?睡得好嗎?”

“食欲怎麼樣?”

“做夢嗎?”

“注意力呢?”

“記憶力呢?”

最後一個問題:“生活裡有出現什麼不好的變故嗎?”

簡幸停頓了一會兒,往外看了一眼天。

天氣很好,但是依然很熱,所以窗戶是關著的。

醫生大概有個孫子或者孫女,窗戶上被蠟筆畫了一朵花。

簡幸收回目光,說:“沒有。”

整個過程很順利,開藥也很順利,沒有花很多錢。

用簡幸平日裡攢的錢就足夠。

但也僅僅足夠這次。

不過簡幸已經很輕鬆了,她太怕自己的生活會影響到陳煙白。

畢竟陳煙白本身脫苦就已經脫得很辛苦了。

“下次還來找我就行了。”江彆深說。

簡幸問:“你不走嗎?”

江彆深反問:“我走去哪?”

簡幸問:“你還要繼續休學嗎?”

陳煙白聽這話來了興趣,“大學可以休學嗎?”

“需要監護人出證明。”江彆深一句話打消陳煙白所有的念頭。

“沒意思。”陳煙白伸了個懶腰,靠在旁邊。

江彆深笑著跟簡幸說:“我要不要繼續得看我家老頭子什麼意見,不過你這件事,就算我走了也能給你處理好。”

簡幸不管江彆深是拿她當朋友看還是把她當成了前女友的縮影,但對於他所有的行為,她都要說:“謝謝。”

江彆深隨口說了句:“客氣。”

後麵幾天補習班結束,各個學校的分區結束時間都一樣,簡幸知道簡茹清楚二中的時間,於是沒再冒險出門。

每天就在家裡等開學。

開學前一周,陳煙白返校。

返校前她把簡幸喊出來吃飯,興致不錯,一直在聊學校中專升大專的事情。

陳煙白初中畢業,上的是中專,三年製,第二年可以選擇報考大專。

簡幸說:“挺好的啊,你想考哪?”

“隻能考省內,”陳煙白說,“我準備考廬城,交通方便,以後去彆的地方也方便。”

“去找你也方便。”

簡幸笑:“你怎麼知道我要去哪?”

“所以我才去廬城啊,怎麼說也是省會,高鐵飛機都有,去哪都方便。”

簡幸低下頭,戳了戳碗裡的麵,說:“我去北方。”

“確定了?”陳煙白問,“要考哪個學校?”

“北傳,”簡幸頓了下,又改了口,“或者南藝。”

陳煙白說:“都行,你想考什麼就去考。”

簡幸笑著點了點頭。

開學第一周,簡幸在操場見到了江彆深。

江彆深一個人在鍛煉區,靠著單杠玩手機。

簡幸跟林佳說一聲,自己走了過去。

她從後麵拍江彆深的肩,江彆深頭都不回地說:“等你幾圈了,還好意思拍我。”

簡幸繞到他麵前,“你等我啊?”

“不然呢?”江彆深把手機裝進兜裡,手沒再掏出來,說,“我下周回學校。”

簡幸說:“恭喜啊。”

江彆深嗤了一聲:“醫學生返校可不是什麼值得恭喜的事情。”

“你喜歡醫學嗎?”簡幸問。

江彆深斜她一眼,“廢話,我像是那種為了家族企業犧牲自我愛好的人嗎?”

簡幸說:“那不就行了,因為你喜歡,所以我才恭喜的。”

江彆深愣了一下,隨後笑了,說:“也是,用心的喜歡和極儘的偏愛,都值得被尊重。”

他們在說個人喜好,簡幸卻想到了徐正清。

她有點羞愧,因為好像在大眾眼裡,情愛之於理想抱負,總要膚淺幾分。

可她情難自禁。

回去的路上,簡幸在教學樓門口和秦嘉銘碰麵。

秦嘉銘正和江澤勾肩搭背,看到她喊了一聲:“行啊,胖了啊。”

江澤拿胳膊肘撞了下秦嘉銘的肚子,“會不會說話,哪有見人說胖的。”

秦嘉銘說:“你知道個屁,老父親希望她吃到一百八十斤。”

簡幸立刻說:“大可不必。”

秦嘉銘“嘖”一聲:“沒禮貌。”

簡幸笑:“你怎麼那麼晚還沒進班?不是高三了嗎?”

“這就進,”秦嘉銘想起什麼,“哦,對了,試卷你要嗎?回頭我們班發了我多要一份。”

簡幸說好。

她話音剛落,身後忽然跟上來一道聲音,“什麼試卷?”

簡幸後背一麻,但是沒忍住立刻回了頭。

開學已經一周,但是徐正清沒有返校。

據說是參加了一個航模比賽。

上次見麵還是簡茹呂誠離婚那天,簡幸看著徐正清,聲線有些僵硬地喚了一聲:“……班長。”

徐正清笑笑,“好久不見。”

簡幸也扯唇笑。

她大概永遠也沒辦法像他一樣雲淡風輕又自然。

秦嘉銘跟徐正清挺久沒見了,秦嘉銘知道徐正清暑假先去了南方,打趣道:“聽說去看了天涯海角?一個人去多沒意思啊。”

江澤跟著起哄:“你懂個屁,人家空間與人共享了好嗎?”

徐正清笑著,沒反駁。

簡幸也笑。

笑得心中苦楚無人知曉。

晚自習周奇宣布一件事,今年2010年,建/黨89周年,學校組織所有學生看電影。

高二安排在本周五的下午,每三個班一個放映廳。

為了防止出現什麼意外,周奇讓徐正清統計一下每個人的聯係方式。

徐正清為了提高效率,直接發了一張紙,從左邊第一個人開始寫,依次傳到最後。

徐正清在簡幸左側,等紙傳到她這裡的時候,上麵已經寫滿了手機號和座機。

簡幸看了眼那行行楷,默不作聲把十一位數字記進了心裡。

晚上簡幸躺在床上,腦海裡揮之不去的全是數字。

她想了很久,還是把這串數字輸進了通訊錄裡。

備注隻有一個單詞。

周五下午,全班按安排坐進電影院。

人很多,每個班劃分區域坐。

簡幸本來去得挺早,因為臨時去了一趟衛生間被耽擱,隻能隨便找個旁邊靠走廊的位置坐。

放映廳的燈已經關了,簡幸左右看了兩眼,發現附近全是二班的人。

再起身大概不好,簡幸隻能安安靜靜坐著。

電影放映廣告時,餘光忽然閃過人影。

簡幸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人輕輕拍了下肩膀。

她扭頭,在黑暗中看到徐正清的臉。

簡幸愣了愣問:“怎麼了?”

徐正清微微彎腰,小聲說:“你往旁邊坐一個位置,我現在去我們班區域不方便,就坐這兒算了。”

簡幸立刻僵硬著手腳起身挪位置。

她剛坐下,旁邊人忽然靠了過來。

簡幸瞬間大腦一片空白。

她睜著眼睛直直地看著大屏幕,注意力恍惚地落在旁邊人身上。

他偏頭,問她:“你要不要喝水?”

少年氣息有些溫熱,緩緩飄過來,落到簡幸的側臉上。

一瞬間,薄薄肌膚下的毛細血根仿若根根炸開。

她脖子完全不敢轉動。

她甚至不記得自己說了什麼,隻記得後來不知何時手裡就多了一瓶水。

那天晚上電影結束以後,老師讓寫觀後感。

簡幸在家裡的書桌前攥著筆愣了很久的神,隻寫下一句:

長在我心上的每一個滾燙瞬間。

有且隻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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