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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室 曲渚眠 1676 字 2個月前

陸賾心裡笑一聲,緩緩開口:“脫!”

冷冰冰的聲音夾雜著風,叫秦舒恍惚,不敢置信:“你說什麼?”

陸賾逼近一步,居高臨下:“白天在清正廉明的牌匾之下,你不是脫得很爽快嗎?見多識廣、處變不驚的秦掌櫃,此刻又做什麼惺惺作態呢?”

秦舒愣在那裡,便見前襟叫人扯住,微微用力,聽得一陣裂帛聲,她忍不住抓住陸賾的手,卻叫他甩開,倒在床榻之上。

秦舒手腕磕在床沿上,一陣陣發麻,聽得陸賾冷笑一聲:“秦掌櫃,識時務之人如你,怎麼,要我幫你脫嗎?”

空氣裡彌漫著一股雨後的青草味兒,秦舒聽到他這句話,反而無比的冷靜下來。她撐著手坐起來,從枕頭下拿出一根蠟燭,點燃了凝住了熱蠟固定在床架子上,平靜地望著陸賾:“陸賾,你會後悔的!”

陸賾走近一步,伸手抬起秦舒的下巴:“我後悔的是,在京城瞧見你的第一眼,就應該折斷你的手腳,定了你逃妾的身份。既然嫡妻正室你不想做,那就永遠做你的侍妾董憑兒。”

說罷,甩開秦舒下巴,冷冷道:“脫!”

秦舒自嘲般笑一聲,眼睛不自覺發酸,微微抬手解開扣子,外衫滑落,衣衫儘褪,燭光下露出瑩瑩如玉的肌膚。她跪坐直起身子,去解陸賾腰間的玉帶,聞見他身上一股濃濃的酒味兒。

秦舒隻在南京國公府做他丫鬟那十幾日服侍過他,如今過了五年,這玉帶渾然忘了怎麼去解。

陸賾站了半晌,喉結滾動,一隻手覆上青絲半掩的豐盈,推倒開來,欺身上去。良久,他閉著眼睛不去瞧秦舒的嬌俏容顏,心裡悲哀道,為何一步錯,便步步錯,為何二人會到如今的境地。

正想起身,卻見她一隻手攀了上來,另外一隻手不知從哪裡滑進內衫,涼涼地貼在他的小腹上,喟歎道:“真暖和啊!”

陸賾張開眼睛,聲音暗啞:“你又在勾引我!”這本不是問句,卻見秦舒笑著接話,輕輕撫過他的唇角:“是,我是在勾引你!”

陸賾苦笑一聲,低頭吻了下去。隻是與往日的溫柔並不相同,這個夜裡,他力氣很大,動作粗魯,不是床笫溫存,而是另外一種實實在在的懲罰。

秦舒越來越覺得小腹墜疼,她忍不住咬在陸賾肩頭,隻聞得唇齒間一股血腥氣,這才茫然地鬆開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天色微明,陸賾這才起身,他上身的衣裳還好端端的,隻不過袍子下擺淩亂些罷了,他腦子裡亂得厲害,瞧著床上雪脯半掩的秦舒臉色十分蒼白的模樣,問:“你到底要如何?”

秦舒躺在床上,不過一會兒,便覺腿間湧出一股熱流,她伸手一撫,便見手指上一抹血跡。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心裡升起一股子難言的快意來,臉上還帶著笑:“陸賾,忘了告訴你了,我懷孕了,是在船上的時候有的,太醫說已經兩個月了。可惜……可惜你昨天晚上親手殺了他……”

陸賾隻覺得腦子轟地一聲炸開來,幾乎站不穩,他撐著手坐在床沿上,偏偏見秦舒臉上開得極盛的笑,忽然明白過來:“你故意的,你故意的?”

秦舒並不否認,坦誠道:“是,我是故意的。”

仿佛天地都在旋轉一般,陸賾眼眸發紅,一隻手捏住秦舒的肩頭,質問她:“董憑兒,你憑什麼這麼對我?你憑什麼這麼對我?”

肩上的手一寸一寸用力,不知是肩上的疼,還是小腹的疼,漸漸叫秦舒仿佛得呼吸不過來,她忽然覺得就這樣解脫了也好,她抗爭過,雖然失敗了,也算對得起自己,對得起這麼多年讀過的書。

她意識漸漸消失,閉上眼睛,心想,這樣也好,就這樣結束吧,就這樣結束吧,就是不知道還能不能再見父母一麵。

慢慢地她仿佛沉到水底,在瀕臨窒息的一瞬間,又被突然撈了上來,新鮮又冷冽的空氣突然湧進肺裡,引起她一陣劇烈地咳嗽。

秦舒大口的喘氣,聽得陸賾在一旁大聲怒喝:“快,請太醫來,請太醫來。”

眼前的視線忽然變得很模糊,陸賾拿起棉被把她包裹得嚴嚴實實,抱了她出去。外頭的光線太過於刺眼,求生的意誌忽然變得很薄弱,也不知道這樣堅持到底是為了什麼,秦舒閉上眼睛,小聲喃喃:“陸賾,就這樣結束也挺好的,這個地方從我來的時候就很糟糕,現在一樣糟糕。”

陸賾腳步一頓,卻什麼都沒說。

秦舒醒來的時候,身上已經叫人換上了乾乾淨淨的衣裳,換了一間屋子,高床軟臥,層層幔帳垂下,是秦舒喜歡的雨過天青色輕雲紗,薄如蟬翼,上麵繡了些石榴、蛐蛐,憨態可掬。

帳外人影憧憧,隱約聽見一個老先生的聲音:“老夫先開一副黃苓湯來,配著白術散吃,要是有用,晚些老夫再把脈看看。”

秦舒自覺已經沒有流血了,也並不太痛了,隻是小腹還冰冷發墜。良久,聽得帳外陸賾的聲音:“如此,就拜托老先生了。”

不知外頭陸賾做了什麼,又聽得那老先生連忙推辭:“陸大人,使不得使不得,醫者仁心,本就是我等該行之事,何用受你如此大禮?”

秦舒微微撥動床簾,便見守在床前的丫頭掛起帳子:“姑娘,您醒了?”

秦舒的聲音有些沙啞,澀澀發疼:“水,我要喝水。”

丫頭端了水來,道:“姑娘,大夫說了,您現在胎像不穩,不可喝茶。您身子又太虛,怕虛不受補,隻用這人參泡了水來,一日日慢慢將養著。”

秦舒點點頭,伸手去接,袖子滑落下來,露出手腕上一圈的烏青,愣了愣,丫鬟解釋:“姑娘,大夫說了,您現在要保胎,尋常消淤的藥不能用。”

保胎?這孩子竟沒有掉嗎?她心裡湧出一絲慶幸,隨即又對這種慶幸感到厭惡。她端了茶蓋碗,小口小口喝著人參泡水,思緒已經不知道飄到哪裡去了。

秦舒回過神兒來的時候,便見陸賾正默默站在床前,屋子裡的丫頭們已經全都退了下去,靜悄悄地隻能聽見廊下藥爐子撲騰撲騰水開的的聲音。

陸賾望著秦舒憔悴又倔強的神情,已然放棄了任何馴服她的想法,他終於明白,他們二人,隻有他去妥協遷就的份兒。一個可笑的男人,隻想用一丁點籌碼去換取自己畢生所愛,可是一步一步失策。到了最後,便是拿出全部籌碼,也不能挽回旁人的心意了。

他坐在秦舒麵前,從靴筒裡掏出一把銀質的匕首,交到秦舒手中:“我知道你恨我,但我絕不信你對我沒有一絲一毫的動心動情。從前是我卑鄙的脅迫你,今日我們就徹底做個了斷。”

秦舒把茶蓋完放在一邊,打量手裡的匕首,那是純銀打造,刻著菊花,帶著濃重的日本風格,微微拔開,便露出寒光,隨即合上:“陸賾,你位高權重,心思深沉,以前的事情我不敢同你計較。隻求你看在往日的情份,不,看在我一身傷病,可憐可憐我,叫我走吧。”

陸賾微微搖頭:“什麼都可以,隻是你要走,我是萬萬辦不到的。你說我卑鄙也罷,可惡也罷,偏執也罷,這些我統統承認。在對你的事情,我陸宣遠就是個十足十的小人。”

他拔掉劍鞘,叫秦舒握住那柄小小的匕首,一點點抵近自己的胸口,漸漸滲出血來。

也不知道為什麼,秦舒腦子裡第一個念頭便是,這個位置是上次他受了箭傷,擦著心脈而過的,她推開陸賾,臉色有些發白:“我恨你,並且付諸於行動真的要置你於死地,難道你可以不在乎嗎?難道你沒有芥蒂嗎?”

陸賾隨手扔開那匕首,並不管胸口的傷口,伸手去撫秦舒臉上的淚,把她拉到懷裡:“我有什麼資格介意呢?秦舒,你知道一個人瀕死時候,是什麼感覺嗎?沉在海水裡,那個時候我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或許那夢裡的人,才是真正的你。從前我對不住你,你也還了我一次,咱們兩兩清了,好不好?”

他說話顛三倒四,全然不像平時,秦舒懷疑他受刺激太過:“夢裡,什麼夢裡?”

“那個人也叫自己秦舒,隻是麵容跟你全然不一樣,生氣和嘲諷的表情卻同你很像,她下棋雖厲害卻不喜歡,跟你從前夢中說過的,想去泉州定居。”

秦舒手發緊,絲毫沒有懷疑,這些事情她從來告訴過旁人,她問:“你還看到了什麼?”

陸賾緩緩搖頭:“沒有了,我隻看見她同人下棋。”

秦舒神色怔忪,低聲喃喃:“這樣麼?”

陸賾伸手去撫秦舒的發:“你看,我能看見你從前,便是老天爺覺得我們有緣分,你們哪兒不是有一句話,叫老天注定的事情最大嗎?”

秦舒叫他搞得迷糊起來,難道他真的夢見從前的自己嗎?她半信半疑,問:“你真的夢見過嗎?那你夢見的人長什麼樣子?”

這時候,丫頭端了藥來:“大人,保胎藥熬好了。”

陸賾端了藥過來,哄著秦舒吃:“吃藥吧,吃了就不疼了。”

他抬頭,卻見秦舒已經淚流滿麵,問:“你夢裡的那個秦舒,是不是十七八歲的模樣,穿著附一中的校服,很不耐煩地坐在棋室……”那是無知無畏、漫不經心又朝氣蓬勃的秦舒。

這話並不需要陸賾回答,他知道自己賭對了,這不過是秦舒在回憶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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