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一舒一卷的畫 (十二)(1 / 1)

雲胡不喜 尼卡 1530 字 2個月前

靜漪頹然地坐在椅子上。舒歟珧畱

“還是現在就走?”陶驤問。靜漪的眼睛裡,有深切的恐懼。

靜漪平抑著自己的呼吸,問:“那我們……”

“安排了明天早上專機先飛西安,再到北平。夜間飛行畢竟不太安全。”陶驤說。

“那等天亮再走。奶奶年紀大了,不要驚動她。”靜漪說著,將手中的電報紙展開,放在桌子上嬪。

陶驤走近了些,靜漪抬頭看他。

“我娘……”她隻說了這兩個字,就說不下去了。

陶驤沒有出聲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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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途卻遠不如想象的順利。

從蘭州起飛後不久遭遇到了雷暴,飛機不得不返航。在機場等待了兩個鐘頭,才重新起飛。到西安加油之後,飛抵北平上空,因大霧無法降落,盤旋良久,隻好飛往天津。等飛機降落在天津,已經是深夜。

靜漪被一路顛簸的,到此時吐的都是苦膽水了。

陶驤提議哪怕在機場休息一個小時都好,她卻不願意。於是陶驤隻好要段奉孝從天津城防部隊調車子來,將他們接回北平。

他也不知靜漪是哪裡來的力氣,或許就是一股精氣神頂著,身體已經那麼虛弱的情況下,竟然眼睛都沒有合一會兒,硬撐著回到北平。

當看到城牆時他明顯的看出靜漪身子顫了顫。拂曉的晨光中,灰色的城牆都有一層淡淡的橘色的光……

在程家的大門口,程之慎正在那裡等著他們。

之慎看靜漪臉色蒼白、神情倉惶,說:“你定定神再進去。”

靜漪腳下一絆,扶著垂花門站住了。

程家大院裡,比起她走前,雖說已春暖花開,卻絲毫沒有給她生機盎然的感覺,她隻覺得簡直要比她走的時候,更像隆冬……她回過頭來看著之慎,瞬間眼圈紅了,問:“九哥,是不是我走的時候,就已經……不行了?”

之慎怔了怔。

“到現在了,就彆騙我了,行嗎九哥?”靜漪喉嚨已經啞了。

“是你走之後,病情加劇惡化的。”之慎回答。

“靜漪。”陶驤開了口。

靜漪不看他,隻盯著之慎。

之慎說:“帔姨堅持不讓告訴你……”

“她都那個樣子了,不讓告訴我、就不告訴我?有什麼了不起的事情必須瞞著我才行?我隻有這一個親娘……”靜漪激動起來。

“靜漪!”陶驤再次開口,“快進去看看。”

靜漪吸著氣,“我……她要今天就過去了,我不會原諒你們的。”

她說完,轉身往裡走。

之慎對陶驤說:“一路辛苦,裡麵請吧。”

“怎麼樣了?”陶驤問。

之慎沉默片刻,搖了搖頭。

陶驤看著靜漪的背影。

靜漪已經慌的什麼都顧不上了,隻覺得心好像有什麼在炙烤著,疼的簡直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這些日子以來所有的不安、心悸和莫名其妙的慌亂痛苦似乎都在這個時候有了合理的解釋。在她踏進杏廬的一刹,抬眼看到從房裡出來、正在拭淚的喬媽,立刻叫道:“喬媽!”

“小姐!”喬媽一看是她,失聲叫道。

靜漪到這時竟冷靜了許多。她走過去,喬媽看著她,紅腫的一雙眼睛上下打量著她,說:“小姐……回來就好了……快,快去……”

喬媽哽咽。

靜漪咬著牙關,邁步進門。

翠喜和翡寶都守在床邊,除了她們,此時竟沒有旁人。

這冷清的場景讓靜漪心頭頓時一股悲涼之感。

“太太見不得人多。大太太這些日子總在這裡的,這會兒剛走……”喬媽輕聲說。

靜漪仿佛沒有聽見,她朝著床上的母親走過去。

躺在床上的宛帔,被底的身子薄的簡直成了一張紙……靜漪跪到床前地平上,顫著手去碰觸母親的麵龐,冷冰冰的,好像已經沒有氣息了似的。

她想抓住母親的手,可是又不敢用力,俯身想要晃醒她,也不敢亂動,在這樣的戰戰兢兢和不知所措間,她慌亂的不能自已。

“小姐,太太剛剛打過針,好不容易睡下……讓她睡一會兒。”喬媽落淚,想把靜漪拉起來,“小姐,太太很清醒,她是在等你回來的……小姐彆這樣……”

靜漪不動,隻看著宛帔。

蒼白脆弱的生命隻在一線之間的宛帔,蠟像一般端莊美麗。

靜漪死咬著嘴唇,俯身將麵頰貼在母親臉上……從未有過的涼。

外麵傳來雜亂的腳步聲。

靜漪頭也不回地對喬媽說:“把門關上,誰也不準進來。”

“小姐,是大太太……你該出去見一見再……”喬媽說。

靜漪沉默地望著母親,說:“就說我過一會兒會出去磕頭的。現在,讓我在這兒陪我娘一會兒……”

“小姐……”喬媽攙著她,讓她坐下來。“小姐千萬保重,太太唯一掛心的就是小姐。千萬彆讓太太……不安心……”

“你胡說什麼?”靜漪轉眼望著喬媽,“我娘要死了嗎?她要死了嗎?”

喬媽白著臉。

靜漪死攥著手,指甲都裂了,渾然不覺。

翠喜和翡寶強忍著,到這時候卻忍不住啜泣。

“不準哭。”靜漪轉開臉,“都給我記著,太太從來不哭……跟著她的人也不許哭。她最不喜人沒事哭哭啼啼的……誰要哭,就從這裡出去。”

喬媽見她這樣,帶著翠喜和翡寶退了出來。

迎麵看到陶驤站在外頭,正同剛剛趕過來的杜氏說話。杜氏聽喬媽說了裡麵的情形,發了好一會兒的愣,強打著精神,看看陶驤,“陶姑爺,裡麵休息一下吧。漪兒倔脾氣一犯,不讓她發出來這火是不成的。就讓她冷靜冷靜……二太太……總算等到你們回來。”她說著眼圈也紅了。

此時三太太和四太太以及之鸞之鳳也趕過來了。杏廬裡除了之慎都是女眷,陶驤覺得不便,既然杜氏有話,讓他裡麵休息,他也就出來了。之慎便陪著陶驤去了靜漪從前的閨房。

三太太和四太太陪著杜氏坐了好久,見裡麵一直沒有動靜,也不敢出聲。

杜氏一把手串轉的急,顯然也是心裡焦躁不安。看到三太太她們在這裡也不過是陪著,想到裡麵已在彌留之際的宛帔,心裡更有些不是味道。

她輕聲說:“你們這些日子也陪在這裡,先回去休息吧。橫豎剛打過針,此時是不要緊的……有什麼事兒,自然有人去告訴你們。都在這兒,對病人也不好。”

三太太和四太太本來也沒有一定要在這裡的意思,隻是二太太病重,杜氏又衣不解帶陪在這裡,她們不好不來。杜氏發了話,她們也就巴不得早些離開。

杜氏看她們一陣風似的又走了,看看裡麵緊閉的房門,歎了口氣。

“老爺呢?”她問青黛。

青黛說:“老爺一早就出門了。”

杜氏半晌不語,聽不到裡麵的動靜,她覺得不安,示意喬媽去看看。喬媽回來搖頭,她又等了一會兒,剛要起身,門開了,一身藏青長袍的靜漪從裡麵出來。杜氏失聲:“漪兒,你……”

喬媽等人看著靜漪,也大驚失色。

不過半個時辰,靜漪的臉都凹下去了。

她抬眼看看杜氏,噗通一下跪下去,給她磕頭。

杜氏忙過來扶她,靜漪強壓著不起來,說:“母親……怎麼不早告訴我啊……”

她聲音嘶啞乾裂,字字都像刀子紮在人心上。

杜氏心痛如刀攪一般,撐著靜漪,說:“起來說話。”

“小姐,太太醒了!”翠喜忽然叫道。

靜漪跌跌撞撞地進了房,撲在床邊,果然看到宛帔睜開了眼睛。

“娘!”

這一聲分明是強壓著不敢大聲呼喊,卻比任何程度的呼喊聽起來更加的撕心裂肺。聽的杜氏等人紛紛掩麵。

宛帔好半天才看清楚麵前的是靜漪,又怔了半晌,才抬起手來,摸著靜漪的臉,說:“……漪兒?”

“是我……是漪兒……”靜漪俯身,臉埋在宛帔的肩窩處,“是漪兒,是我回來了……”

宛帔抬手,艱難地撫摸著靜漪的背,說:“回來……就好。”

她直直地望著靜漪,目光中簡直滿滿的都是貪婪。

“你怎麼……就回來了?”她輕聲問。

靜漪勉強笑著,說:“我想娘了……天天做夢都夢到,想的不得了……陶姑爺嫌我煩,就讓我回來了……”

“胡說。”宛帔竟笑了。

靜漪呆住。

母親竟笑了……這一笑,她那瓷一般淨白的膚色,原本透著青,此刻竟煥發出光彩……她呆呆地望著母親。

“是真的,他也來了……”靜漪跟宛帔撒著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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