豔陽高照,陽光照射在聽風城高大的城牆之上,林立的槍戟反射出森然的光芒。
這是一個溫暖的秋日,守護城牆的軍士們原本應該很舒服地享受陽光的撫摸,但此刻,他們一個個神情緊張,目光悉數落在了城下。
此際,在城牆之下,三千鐵甲騎兵排成方陣,靜靜肅立,一個個鷹眼狼顧,殺氣騰騰。
就在不久之前,城下的三千鐵甲騎兵蠻橫地衝破了聽風城十數道路障關卡,一路推到了城牆之下。
聽風城乃是重城,自然不懼區區三千騎兵,隻是,這三千騎兵的領兵將領乃是帝國三虎呼延連天手下的悍將褚元。
呼延連天帶著沙蠍軍去了漠北,留著褚元在黑沙帝國西境鎮守調度,可見褚元深得呼延連天的信任。
褚元的三千騎兵雖少,但他卻代表著呼延連天,沒有夠分量的人出來撐腰,誰也不敢真的和褚元率領的三千精騎對上。
蕭北夢和呼延敢靜靜地坐在馬背上,微微抬頭看著城頭上的將領。
此際還不到閉門的時間,城門卻是緊緊地關閉著。
“你們這是什麼意思,趕緊給老子把城門打開!”褚元朝著城牆上,怒吼出聲。
“褚將軍,還請息怒,我沒有接到您要入城的消息和指令,請您稍等片刻。”城頭上的黑臉守將明顯認得褚元,語氣為難。
黑臉守將此際心裡頭很慌,褚元帶著人出現在了聽風城的天然石門前的時候,他便已經向城主府傳遞過去了消息,但是,到現在已經過了將近半個時辰的時間,城主府卻是沒有任何的動靜。
他看到了被褚元的部下簇擁著的“青陽”和呼延敢,呼延敢他不認識,但“青陽”卻是再熟悉不過,因為“青陽”的畫像已經是第二次被貼在了城牆根下。
褚元護送著被黑駝殿通緝的“青陽”來到聽風城,一個通緝,一個保護,這明顯是杠上了。
城主遲遲不肯現身,更是不發一條指令過來,明擺著是不想趟這趟渾水。
“你不想趟這趟渾水,但也彆把我放火上烤啊!”
黑臉將軍本來就皮膚黑,此際臉色已經黑成了鍋底。
“你他娘的到底開不開?再不把城門打開,老子可就要把它給撞開了。”褚元怒吼出聲。
黑臉將軍正在為難之際,卻是見到有數人從城內飄然來到了城頭之上,赫然都是上三境的元修和念修,為首的正是毛獻壽和吉源。
黑臉將軍見到兩人出現,心中當即大鬆一口氣,連忙上前要向兩人行禮。
但是,毛獻壽和吉源俱是臉色難看,看也不看黑臉守將。
毛獻壽不耐煩地一揮手,把目光投向了城下。他先是冷冷地掃了蕭北夢一眼,再看到呼延敢之後,眼神明顯有些疑惑,他覺得自己似乎在何處見過此人,但一時又想不起來。
不過,這不重要,既然一時半會記不起,就不會是重要的人物。
他最後將目光落在了褚元的身上,眉頭一皺,沉聲道:“褚元,你這是何意?”
“毛殿主,你的話,本將聽不懂,麻煩你把話說明白一些。”褚元已經得到了呼延敢的授意,與毛獻壽說話之時,臉上沒有半分的敬意,高抬著頭顱,傲然地看著毛獻壽。
“褚元,你護送著神殿通緝的要犯來到聽風城,還問我何意?”毛獻壽的眉頭深皺起來,褚元的態度讓他心中憤怒。
他曾經不止一次地和呼延連天打過照麵,但即便是褚元的主子、呼延連天見了他,也是笑臉相迎。
“神殿通緝的要犯?毛殿主,你把神殿功臣當成通緝要犯,是不是有公報私仇的嫌疑?”呼延敢抬頭看向了城頭,嘴角含笑,眼神戲謔地看著毛獻壽。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呼延敢在說話之時,稍稍一側身,將腰間的黑駝殿四星腰牌給露了出來。
毛獻壽本來就窩著火,看到一個四星念師居然敢插話進來,而且還敢質疑自己,當即便火冒三丈,正欲出聲訓斥,卻有人搶了先。
“呼延敢,你好大的膽子,居然和神殿的通緝犯混在一起!而且,你是什麼身份,是個什麼東西,這裡是你說話的地方麼,你敢如此和殿主說話?”跟隨在毛獻壽身後的一眾高手當中,有一位黑袍老者認得呼延敢,為了表現一番,他當即暴喝出聲,麵現厲色地盯著呼延敢。
“放肆!”
褚元怒吼一聲,一把將身邊親兵手中的長矛給抓了過來,而後向著出聲的黑袍老者呼嘯擲去。
不過,不等長矛刺近城頭,一直沒有說話的吉源冷哼一聲,長矛便應聲炸成粉碎。
“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對神殿上三境上師動手,即便是呼延連天在此,他也不敢如此狂妄無禮!”吉源眼神鋒利,語氣森寒。
“是麼?”
呼延敢直視著吉源,麵現嘲諷之色地說道:“吉大執事,若是我大哥真在這裡,你還敢如此大嗓門地說話?”
“大哥?”
“他稱呼呼延連天為大哥,他是誰?”
“呼延敢還真是呼延家的人?”
……
城牆之上,一片嘩然。
呼延敢對城頭上的反應似乎還滿意,臉上再次露出了笑容,輕聲道:“各位,我們再次認識一下,在下呼延敢,在帝都呼延家排行第三,族中之人習慣稱呼我一聲呼延三公子。”
此話一出,城頭之上頓時炸開了鍋。
尤其是那些認識呼延敢的人,他們哪裡能想到,平日裡沒少受人白眼,見誰都能嘮上幾句的話癆,居然是呼延家的三公子。
吉源和毛獻壽的臉色難看了起來,呼延敢雖然名聲不顯,甚至人們都不知道他的存在,但呼延三公子的名頭足夠的顯赫,足夠的震懾。
尤其是毛獻壽,堂堂呼延三公子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晃悠了數年,自己竟然一無所知,簡直就是恥辱。
不過,現在可不是考慮恥辱的時候,如今,呼延敢亮明身份,明擺著是要護著蕭北夢。
此事,若是處理不好,毛獻壽很可能便要徹底地走到呼延家的對立麵。現在大局未明,毛獻壽還不想過早地選邊站隊。
他不想和呼延敢撕破臉皮,但是,他又萬萬不能饒過蕭北夢。先不說兒子毛少傑的事情,就說沐穹白。他在沐穹白的身上花費了近十年的時間和心血,好不容易等到要收網了,蕭北夢卻是橫空冒了出來,竟是直接將沐穹白給宰了。
聽到沐穹白被斬殺的消息,毛獻壽險些當場吐血。他的心裡真叫一個悔啊,後悔為何要將蕭北夢送去雙虎丘。
他原本打算借沐穹白的手除去蕭北夢,卻是沒有料到,蕭北夢竟是割走了沐穹白的人頭,壞了他近十年的心血。
故而,他與蕭北夢的仇,可謂不共戴天。
“三公子,青陽乃是神殿通緝的要犯,你和他走在一起,可是有包庇的嫌疑。不知道三公子的行為,是否征得了呼延家主的同意?”毛獻壽的用意,自然是要看看護送蕭北夢是呼延敢的個人行為,還是呼延家的決策。
隻有弄清楚了這一點,他才能做出正確的應對。
“通緝的要犯?”
呼延敢冷哼一聲,“我可不知道青陽是什麼要犯,我隻知道,青陽掩護我們從雙虎丘撤離,不惜孤身殿後,並且斬殺了白駝殿的第二號人物沐穹白,他是神殿的功臣!”
“三公子,通緝青陽的事情,我們請示了聖子,並且得到了聖子的首肯!”吉源把話接了過去,聲音低沉,明顯是要抬出聖子來壓呼延敢。
呼延敢的身份的確非凡,但與聖子相比,卻是差了一大截。
“聖子向來秉公處事,隻不過,他遠在帝都,情況不明,消息滯後,難免會受到蒙蔽,也可能做出錯誤的決定。而且,青陽在雙虎丘救我一回,我自然要給他爭取一個申辯的機會。”呼延敢淡淡地出聲。
城頭上的眾人聞言,俱是身形一震。
他們沒有料到,這個名聲不顯的呼延三公子竟敢當眾質疑聖子的決定。
“三公子,你可知道,你現在是在挑戰聖子的權威!”吉源眼神微眯,警告意味很明顯。
“我隻是在尊重事實,做我認為對的事情,沒有挑戰任何的人意思。”呼延敢眼皮微抬。
“三公子,你可知道,你若是堅持要保青陽,你對抗的便是聖子。”毛獻壽不想和呼延家撕破臉皮,希望呼延敢知難而退。
“毛殿主,我跟你說過,我沒有對抗聖子的意思,我護送青陽過來,隻是為了給有功之臣一個辯解的機會,不讓神殿寒了人的心。”呼延敢把話說完,把目光投向了蕭北夢。
“毛殿主、吉大執事,你們先好好地看一眼,這顆大好的頭顱是不是沐穹白的?”
蕭北夢解開了懸掛在腰間的頭顱,直接一把甩向了城頭,頭顱在飛行的過程當中,包裹的床單飄飛了開去,露出了本相。
沐穹白死不瞑目的麵容出現在了眾人的視線當中,因為蕭北夢一直用念力將其包裹,頭顱並未腐爛,臉上還保留著剛斬下來的驚恐樣子。
“是沐穹白!”
“想不到,沐穹白居然就這麼死了!”
“真是後生可畏,在帝國西境縱橫了數十載的沐穹白居然死在了青陽的手中!”
“什麼死在了青陽的手中,青陽分明就是白駝殿派來的奸細。納蘭明月用沐穹白的頭顱給青陽做投名狀,包藏著巨大的禍心!”
“白駝殿這是枉費心機,他們的這些小伎倆如何騙得過毛殿主和吉大執事。”
……
在看清頭顱之後,城頭上議論紛紛。
“青陽,你少在這裡裝忠良迷惑呼延三公子,沐穹白豈是你所能斬殺的,你分明就是納蘭明月派過來的探子,意圖打入神殿內部。本殿主自從看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絕非善類,包藏禍心!”毛獻壽冷冷地盯著蕭北夢,眼中殺意冷冽。
“毛殿主,你和吉大執事就因為覺得我沒有能力斬殺沐穹白,便給我扣上一個奸細的大帽子,你們如此做法是不是太過草率了?”蕭北夢微微抬頭,目光落在了毛獻壽和吉源的身上。
“你沒有斬殺沐穹的能力,但卻能從白駝殿控製的雙虎丘帶回了沐穹白的人頭,除了你是納蘭明月的人、得了納蘭明月的幫助,還能有其他的解釋麼?”毛獻壽冷笑連連。
“就憑著這麼一個主觀臆斷,你便將我定為奸細,並且對我進行通緝搜捕,毛殿主,你如此做法,何以服眾?”
蕭北夢突兀仰天長歎,“真是可悲可歎!我青陽響應神殿號召,不遠萬裡從臨河城趕來聽風城,隻為報效神殿。
我接受毛殿主和吉大執事的命令,潛入雙虎丘,要探明白駝殿在雙虎丘之中的陰謀。
怎料,我們的行蹤暴露,八名隊友折損四名。好在,那四名死去的隊友獲取到了重要的情報,我為了掩護其他三名隊友撤退將情報送回聽風城,不惜冒著送命的風險殿後,並且,為了讓他們更安全地回到聽風城,我做出種種動作以吸引白駝殿的注意,牽扯他們的精力,……。”
“青陽,你少在這裡狡辯,……。”毛獻壽出聲將蕭北夢打斷。
但是,未等他把話說完,呼延敢也立馬出聲:“毛殿主,我護送青陽過來,就是要給他一個辯解的機會,我們不放過任何一個白駝殿的奸細,但也不能讓任何一個功臣蒙冤!”
說到這裡,呼延敢將目光看向了城頭,提高音量說道:“關於青陽方才所述,本公子可以作證,因為,本公子就是他的隊友之一。正是因為青陽的舍命殿後,我們才得以平安地回到聽風城,並且將情報交呈毛殿主。”
城頭上的人聽到這裡,反應不一,俱是竊竊私語起來。
關於蕭北夢是白駝殿奸細的事情,黑駝殿之中,知曉來龍去脈的人不多。而且,聽風城黑駝殿並非鐵板一塊,毛獻壽遠遠做不到一手遮天。
正因為如此,蕭北夢才會費去一番口舌講述事情的原委,以爭取到支持。
因為有呼延敢作證,已經有人開始心生疑惑,覺得蕭北夢可能是被冤枉的。
見到城頭上眾人的反應後,蕭北夢趁熱打鐵,繼續說道:“在躲避白駝殿搜捕的過程當中,稟著越危險的地方越安全的原則,我再一次潛進了雙虎丘。
因為沐穹白派出了許多的高手前去搜尋我,雙虎丘之中的防禦力量鬆懈,我得以順利地潛入了雙虎丘深處,並且發現了一個重大的秘密,白駝殿正在雙虎丘之中修建城池!”
聽到白駝殿要在雙虎丘建城的消息,場中眾人,包括褚元在內,俱是震驚不已,有的人更是立馬眉頭深鎖:
“什麼?白駝殿又要修城!”
“白駝殿賊心不死,居然又想著修城!”
“雙虎丘地形複雜,一旦白駝殿在那裡將城池修建成功,大城將會變得易守難攻,想要將其攻克,其難度將數倍於光複城!”
“一定不能讓白駝殿在雙虎丘建城,不然,後果將不堪設想!”
…………
蕭北夢見到眾人的反應,心中當即了然,知曉毛獻壽和吉源並未對外公布雙虎丘的事情,於是,他的臉上露出了狐疑之色,而後將目光投向了呼延敢,問道:“呼延三公子,你們沒有把信交給毛殿主和吉大執事麼?若是我所料不錯的話,馬鵬他們四人拚死讓我們送回的情報,很可能就是白駝殿要在雙虎丘建城的事情。”
呼延敢是個人精,當即回應,“馬鵬讓我們送回來的信是用火漆封好的,裡到底說的是什麼,我們自然不知道。
但是,我們回到聽風城後,第一時間便將信呈交到了毛殿主和吉大執事的手中。
同時,毛殿主和吉大執事還鄭重地告誡我們,不準向任何人泄露雙虎丘的事情。”
隨著呼延敢的話音落下,場中眾人的目光立馬齊齊落在了毛獻壽和吉源的身上。
吉源當即把頭顱半低,而後眼皮一搭,全然把問題丟給了毛獻壽。
毛獻壽見過了大風大浪,眼前的麻煩自然難不倒他,先是重重地咳嗽了一聲,而後沉聲道:“呼延三公子帶回來的情報,的確是白駝殿要在雙虎丘建城的事情。之所以沒有立馬公布,是因為事關重大,我還得再確認一番。”
“這都將近一個月的時間了,毛殿主還沒有確定好麼?”呼延敢戲謔出聲。
毛獻壽神色不變,“我已經確定,白駝殿的確是要在雙虎丘建城,我和吉大執事也已經製定計劃,準備對妄圖在雙虎丘建城的白駝殿反賊進行一次大規模的圍剿。因為擔心消息走漏,故而才秘而不宣。”
“毛殿主和吉大執事倒是沉得住氣,果然是乾大事的人。”呼延敢哈哈一笑,而後把目光看向了蕭北夢,“青念師,既然毛殿主和吉大執事已經運籌帷幄,我們就無需操心雙虎丘的事情了,你還是接著說沐穹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