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一道身影悄然出現,迅如疾風。
青衫儒士的身影出現在方知寒身後,他眼神沉靜,毫不猶豫地將方知寒拉向自己,瞬間避開了那片飛濺的鏡片。
“齊先生?”方知寒愣了一下,隨即低聲問道。
齊靜春微微點頭,眼中帶著一絲關切,卻並未言語。
他的目光轉向了那座井口,那裡,一個蒼老的身影正提著崔東山。
老秀才。
就在這時,井口外,突然傳來了一聲輕笑。
那是一個白衣女子的聲音,她靜靜地站在遠處,撐著一片荷葉,目光如水,默默注視著兩對師徒。
方知寒目光微凝,心中忽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感慨,“齊先生怎麼會在這裡?”
齊靜春微微抬手,指向那位白衣女子手中的荷葉,沉聲道:“那荷葉是從蓮花洞天摘下來的。”
“它能夠幫助持劍者離開此地,同時不驚擾天地大道,免得引起聖人的探詢。”
方知寒微微愣神,顯然未曾料到齊靜春會知曉這麼多。
齊靜春的目光也緩緩轉向井口,那道白衣女子不疾不徐地邁步走來,神情清冷,仿佛與這片天地格格不入。
“我也沾了光,才能短暫離開龍泉小鎮。”齊靜春道。
那白衣女子麵無表情,望向井口,卻似乎並不打算乾涉這場紛爭。
“老頭子…”崔東山看見那熟悉的身影,眼中一陣劇烈的憤怒。
他終於忍不住大聲咒罵,“你還好意思出現在這裡?你最寄予希望的齊靜春死了,還有那個姓左的,就乾脆徹底消失了,我崔東山一樣淪落至此,歸根結底,還不是因為你?”
他仿佛要將所有的怨恨一股腦兒地傾瀉出來。
他的目光直勾勾地盯著老秀才,眼中滿是仇恨與不甘。
“天底下就你文章寫得最好,立意最深,濟世最久,行了吧?”
崔東山的聲音愈發激烈,最後幾乎快要失控。
待他終於喘息片刻,老秀才微微一笑,緩緩開口:“罵完了?”
“接下來,是不是該我說說道理了?”
老秀才目光沉沉,盯著崔東山,他緩緩開口,聲音如同不動聲色的寒風:“齊靜春的下棋是誰教的?”
崔東山毫不猶豫地昂起頭,挺胸道:“老子!”
依舊麵無表情,緩緩道:“我曾經跟你們所有人說過,跟人講理之時,哪怕是吵架,甚至是大道辯論,都要心平氣和。”
“你看你,言辭如此直白,情緒如此激動,怎能有所成就?”
崔東山聞言,立刻噤若寒蟬。
雖說他一向囂張,但麵對這個老秀才,總會感到一股無形的壓迫感。
他低聲道:“是我……他齊靜春下棋沒悟性,輸給我幾次就不肯再下了。”
老秀才沒有急著反駁,而是繼續問道:“那你的下棋是誰教的?”
這一問,崔東山頓時沉默了。
他不願意說出那個答案。
老秀才看著他的表情,嘴角微微翹起,眼中閃過一絲若有所思的光芒。
“老子!”老秀才冷冷道。
崔東山的心中不禁湧上一股無名的委屈,恨得牙癢癢。
“老頭子,懂不懂什麼叫以身作則?你嘴裡說的道理,自己怎麼就做不到?”
老秀才見狀,似乎早已看透了崔東山的心思,他頓了頓,緩緩開口:“你在教齊靜春下棋的時候,棋力跟我相比,誰高誰低?”
崔東山心中一頓,強硬地道:“我不如你。”
老秀才眼神微微一凝,繼續問:“那你知不知道齊靜春學會了下棋,很快就下棋贏過了我?”
崔東山的臉色一變,目光閃爍,似乎沒有料到這個答案。
雖然他不懷疑老秀才的話的真假,但他卻不願接受這樣的事實。
老秀才繼續說道:“知道齊靜春私底下是怎麼說的嗎?”
“他對我說,‘師兄是真喜歡下棋,勝負心又有點重,我又不願下棋的時候騙人,如果師兄總輸給我,那他以後就要失去一件高興事了。’”
崔東山臉色一沉,心中不由得一震。他勉強抬頭,硬著脖子說道:“就算是這樣,又如何?這又能證明什麼?”
“不就是一個下棋的事情,至於說得這麼嚴重嗎?”
老秀才頓時怒其不爭,哀其不幸。
“你就是死鴨子嘴硬。從來知錯極快,認錯極慢!至於改正,哼!”
他話音未落,隨即便不再看崔東山,而是將目光轉向齊靜春,眼中帶著一絲複雜的情感:“馬瞻的背叛,可能更讓你失望吧。”
崔東山冷冷一笑:“馬瞻這種人,我都不稀罕說他。”
他嗤之以鼻,顯然對於馬瞻此人充滿了蔑視。
“心比天高,命比紙薄!”
齊靜春默默地低下頭,沒有說話。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痛色。
顯然,馬瞻的背叛讓他心中產生了複雜的情感。
原本他一直以為,馬瞻這個人心中有著不小的理想和抱負。
誰曾想,這個一度被他視作師兄弟的人,竟然在關鍵時刻選擇了背叛。
方知寒此時終於忍不住開口了:“馬老先生早先的確存了私心,”
“但是在經曆了崔明皇一事後,他就隻想著一心一意護送我們這些人去大隋了。”
這話一出口,齊靜春的眼中微微一閃,他抬頭看向方知寒,眼神複雜。
角落裡,一道高大的身影突然顫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