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一句話,他對季聽遙遙送上了‘祝福’:“我期望季聽院士能沉下心來,由「破壁者」成長為真正的「築城者」,將那道耀眼的閃電,鑄就成人類知識版圖上永不熄滅的燈塔。”
隨著他的微微鞠躬,現場掌聲響起,可這掌卻鼓得各懷心思。
季硯執沒有抬手。
他臉上的笑意卻比剛才更深了,那笑意如同精心雕刻在冰冷玉石上的紋路,嵌在他深邃的五官間。
唇角上揚的弧度完美無缺,可那雙眼睛卻不知怎的,反而折射出令人心頭發緊的銳利冷光。
伯格曼教授走下台,那故作姿態的身影消失在視野裡。按照流程,該輪到季硯執這個“代領人”上前了。
就在季硯執眼帶寒芒,準備起身的瞬間——
一隻蒼老卻異常沉穩的手,輕輕地、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握住了他的手腕。
是陸永康。
季硯執轉頭,對方麵上依舊帶著溫和的官方笑容,目光直視前方,仿佛隻是隨意地拍了拍晚輩。
但他的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一種奇特的安撫和深意,清晰地傳入季硯執耳中:“小季,稍安勿躁。你忘了……我跟你提過的那個‘小驚喜’?”
驚喜?季硯執現在哪管什麼驚喜不驚喜!
伯格曼那番夾槍帶棒、惡意貶低的話還猶言在耳,他隻想立刻站到那個話筒前,用最冰冷、最鋒利的言辭,把那個老東西剛才吐出來的那些充滿酸腐惡意的字眼,連皮帶骨地給他塞!回!去!
就在他準備不顧場合掙開陸永康的手時,突如其來地聲音像一道無形的閘門,硬生生截斷了季硯執即將爆發的雷霆之怒。
[季硯執的表情……他要變成袋獾了。
季硯執整個人僵在座椅上,仿佛一頭突然被消去凶戾的野獸,連眼中的寒芒都不見了蹤影。
“季硯執先生,請上台。”台上的主持人提醒般的又請了一遍。
話音剛落,季硯執的目光卻如同被磁石牽引,穿過重重人群,死死釘在了大會堂側後方那扇厚重的木門上。
隨著那扇木門被緩緩推開,季聽的身影,清晰地沐浴在門廊透進的光線裡。
沒有聚光燈追蹤,沒有刻意營造的出場效果。他就這樣安靜地、自然地走了進來,仿佛隻是走進了一扇實驗室的門。
簡單的白色高領羊絨衫和深灰外套,麵容在會場的光影下顯得年輕而冷白,那雙清澈沉靜的眼睛,像深秋無波的寒潭,瞬間穿透了喧囂。
時間仿佛隻凝滯了半秒。
緊接著,雪片般密集刺眼的鎂光燈瘋狂炸響。整個會堂被連成一片、永不間斷的慘白閃光徹底淹沒。記者們像嗅到血腥味的鯊魚,將長槍短炮對準那個清冷的身影,快門聲彙成了震耳欲聾的狂潮。
季聽走上台之前,跟季硯執的目光在空中交彙。
隻有一瞬,宛如精密儀器的一次校準。
[想回家,和季硯執一起。
季硯執緊繃如鐵石的心弦,在這一刻,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用力地揉了下。
他的指尖死死地抵在掌心,目送著季聽一步步沉穩地走上台,手臂的每一個擺動似乎都劃在了他的心尖上。
而此時此刻,副總統臉上的表情可謂是精彩紛呈。
最初的驚愕迅速被強行堆砌的“巨大驚喜”覆蓋,走到季聽麵前時,聲音洪亮得有些失真:“季聽院士,這真是…這真是今天最大的驚喜!看來這枚獎章的分量,足以讓最專注的科學家走出實驗室。”
季聽的目光平靜地掠過副總統熱情洋溢的臉,沒有回應那些溢美之詞。
“謝謝。”簡單的兩個字後,他抬起手,從盒子裡拿起了那枚象征科技領袖的徽章。
他沒有像常人那樣仔細端詳獎章的設計、寶石的成色,甚至都沒有低頭看一眼,單調到就是做了一個拿起的動作。
然後他在副總統僵硬的表情下,在所有目光的焦點中,季聽竟然將獎章隨手放進了深灰色外套的口袋裡。
季硯執驀地斂下眸,甚至用舌尖用力地抵住了上顎,生怕唇角下一秒就要失控。
所有記者的鏡頭,此刻都貪婪地聚焦在季聽的口袋上。
那個口袋就是一件功能性外套的普通側兜,可正是因為普通,卻極大的增加了諷刺性。
季聽院士仿佛在向全世界宣告,這所謂的「全球最高科技榮譽」,在他本人的價值序列裡,其重要性和優先級大概等同於一支筆、一張紙巾,或者實驗室裡一個待處理的樣品。
它不值得被特彆對待,隻配占據一個隨身的、臨時性的位置。
副總統貝內特精心安排的拍照留念、握手交談等一係列環節,在季聽這裡被徹底省略。他甚至繞過了貝內特本人,徑直走向華方的禮儀人員,從對方手中平靜地接過了一捧準備好的鮮花。
“謝謝。”
這句道謝平淡無奇,但在此刻的情境下,卻如同一記響亮的耳光——一捧鮮花,竟與米利堅頒發的“最高科技榮譽”,獲得了同等分量的待遇。
“請問,”季聽轉向貝內特,聲音依舊清冽平穩,透過翻譯清晰地傳遞:“我現在可以發表感言了嗎?”
貝內特副總統的胸膛不受控製地劇烈起伏了一下,他兩腮隱動著深深吸了一口氣,仿佛要汲取足夠的氧氣來維持表麵的鎮定。最終,他臉上擠出一個極其勉強的笑容,對著話筒,也對著全場鏡頭,緩緩抬起右手,做出了一個標準的“請”的手勢。
他抬手的動作在無數閃光燈下凝固,所有記者都敏銳地捕捉到,這個原本象征禮讓和尊重的姿態,此刻卻充滿了僵硬與被迫。它無聲地向全世界宣告著在這場交鋒中,誰才是真正掌控局麵、主導節奏的人。
“西奧多·伯格曼教授,”季聽的聲音透過麥克風響起,清晰地敲擊在每個人的耳膜上,“請上台。”
整個大廳驟然陷入一種令人窒息的屏息狀態,風暴的氣息彌漫開來,所有人都預感到了接下來要發生什麼。
季聽的此刻的目光已經落在伯格曼教授身上,那眼神清澈得近乎透明,卻又帶著一種洞穿皮囊、直抵本質的穿透力。
伯格曼教授感覺自己仿佛被剝光了所有學術頭銜和偽裝,赤裸裸地放在了解剖台上,成了一個亟待掃描分析的、過時失效的實驗樣本。
禮儀員已經走到了他的座位旁,微微躬身,用英語輕聲發出邀請:“伯格曼教授,季聽院士邀請您上台。”
然而,伯格曼卻像被無形的釘子釘在了天鵝絨座椅上。他臉色煞白,嘴唇微微哆嗦著,放在扶手上的手背青筋暴起,身體僵硬得一動不動。巨大的恐懼和難堪讓他無法挪動分毫。
“伯格曼教授,如果你不願意上台,我尊重你的意願。”季聽的聲音再次響起,沒有提高音量,甚至比剛才更加平穩清冽:“但希望你能聽清楚我接下來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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