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所長看著他冷硬的臉龐,忍不住笑了一聲:“你啊你啊,就是嘴硬。再說了,小季怎麼可能舍得扔掉,你就是給他一個鐵片,他肯定都貼身收好了。”
話音剛落,季硯執眉梢眼角忽然泌出一絲笑意:“您承認是給他帶東西了?”
常所長驀地一頓,然後佯怒地指了下他:“滑頭。”
季硯執的表情流露出真摯,“辛苦您了,一定要交到他手上。”
常所長沒應聲,但卻隱晦地點了下頭。
季硯執親自將人送到大門口,常所長剛一走,他就快步回到了主樓的書房裡。
“他會發現的吧?”
肘子抱著魚鰭,哼聲哼氣地道:“主人那麼聰明,你也太小瞧他了。”
季硯執當然不是擔心季聽,道:“我是怕你做的東西不可靠。”
肘子唰的睜大了眼睛,“你,你你竟然質疑我?要不是我幫忙,你能想出這麼好的點子嗎?”
季硯執懶得跟他鬥嘴,打開電腦對著轉譯本開始死記硬背。
兜兜轉轉,常所長進入秦嶺基地的時候,已經是盛夏了。
基地的大領導親自接了人進來,用力地握住他的手:“常所長,你可算是來了。”
常所長是研究雷達技術的,核聚變他就是想幫忙也幫不上,這種期盼實在有些誇張了。
而這種疑惑在來到辦公室後,馬上就解開了。
“上麵的命令,你這次來了就不用走了,留下繼續給季總師搭班子。”
常所長一愣,他這次來就是看一眼就走的,這怎麼還成固定成員了?
見他怔忡,大領導也不藏著掖著了:“聽說你跟季總師私交不錯,你來了勸他多休息休息,可千萬彆把身體累壞了。”
自從實驗組正式成立,基地的院士教授們過得可謂是‘水深火熱’。
時間緊任務重,誰心裡都明白,一輩子搞科研他們也不怕吃苦。
誰知道季總師一工作起來簡直就是沒日沒夜,通常上一秒他們才解決了一個大問題,下一秒聯絡器就發來了新的任務。
原定的一周休息半天,四個多月來沒休息過一次,甚至睡眠都無法保證。
常所長聽完這些,忍不住笑出了聲。難怪大領導一副盼星星盼月亮的樣子,原來是怕了季聽了。
“行,放心吧,我去跟小季說。”
大領導再次緊緊地握住他的手,懇切地道:“那一切就拜托你了。”
季聽這會兒還在實驗室,常所長先去宿舍裡放了東西,然後把季硯執的那個盒子揣到了身上。
時間一晃到了中午,眼看已經過了吃飯的時間,季聽忽然宣布:“薑院士,一會兒吃飯你帶你的組員跟我坐一桌,我們邊吃飯邊開個會。”
薑院士愣了一下,結果旁邊的錢院士直接樂出了聲:“哈哈!”
薑院士咬著牙甩了個眼刀過去,錢院士裝作沒看見,收拾手裡的資料:“吃飯吃飯,肚子要唱空城計了。”
因為他們吃飯的時間總是往後拖,基地專門給他們安排了一間食堂,隨時來隨時都有熱飯熱菜。
季聽隨便選了兩樣菜,拿了個饅頭就找位置坐下了,等著薑院士他們組過來。
饅頭剛咬了兩口,對麵的位置忽然多了一個人。
季聽下意識抬眸,整個人倏地怔了怔。
常所長板著臉,裝作有些生氣的樣子:“那麼多菜呢,你中午就吃這麼點兒?”
季聽睫毛顫動了兩下,像被陽光驚醒的冰棱,將原本冷肅的眉眼浸潤得溫軟起來:“常叔……”
見他對著自己終於露出少年人的模樣,常所長心頭除了溫暖之餘還多了些許酸澀。
他從袋子裡拿出保溫盒,打開蓋子:“專門給你帶的東坡肘子,剛才熱過了,快吃吧。”
季聽輕聲道謝,讓他先吃,常所長卻擺了擺手:“我早上吃得晚,這會兒還不餓呢。”
說罷,季聽才動筷子夾了一塊肘子。
見他一口一口吃著,小半盒下去,常所長才歎出了壓著的一口氣:“這才過了幾個月你臉上就沒肉了,這要讓硯執看到,他還不得心疼死了。”
季聽的筷子悄悄頓了下,埋下頭繼續吃著。
期間薑院士帶著組員過來開會,遠遠地常所長抬了下手,然後又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這是示意讓他們先吃飯,這邊有他。
薑院士感激地點了點頭,組員們紛紛露出如蒙大赦的神情,趕緊找地方吃飯。
一盒東坡肘子見了底,季聽終於放下了筷子。
常所長一邊收拾餐盒,一邊道:“就知道你不會聽硯執的話,你來之前他肯定叮囑你好好吃飯好好休息了吧?身體是革命的本錢,你這樣……”
他話還沒說完,季聽冷不丁地開口道:“沒有。”
常所長愣了下,“什麼沒有?”
“他沒有叮囑我。”季聽垂著雙眸,聲音也低低地:“我走的時候,他一句話都沒有跟我說,他很生氣,藏起來不見我。”
常所長沒料到還有這麼個插曲,想起自己口袋裡的盒子,卻沒馬上拿出來。
“你還不了解他?硯執就是那麼個性格,麵上裝得又冷又硬,其實心裡還不知怎麼後悔呢。”常所長說到這,語氣放輕了些:“小季,你也得理解他,這事放誰身上都很難接受,你彆怪他。”
“沒有,是我的錯。”
常所長見他情緒低迷,於是捏了捏他的肩膀道:“好了,我還給你帶了其他東西,去我宿舍看看吧?”
沒想到季聽卻搖了搖頭,“下午還有實驗,我晚上再去找您。”
“誒呀,又不差這一會兒。”常所長拉起他的胳膊,“走吧。”
兩個人來到宿舍,常所長把門關上,轉身把行李箱拖了過來。
打開拉鏈,季聽一眼就看到了放在最上麵的營養液。他瞳仁微微一晃,呼吸在停頓片刻後出現了明顯的緊蹙。
常所長拿起來,笑著道:“你看,我就說硯執嘴硬心軟吧?”
季聽沒有說話,默默地接了過來。
“對了,還有個東西。”
常所長從口袋裡把那個盒子掏了出來,同樣交到了他手上:“這也是硯執托我帶給你的,你打開看看。”
盒蓋掀開的瞬間,頂燈在絲絨襯布上折出冷調的光斑。
季聽的食指關節在掀蓋時無意識蜷了蜷,露出盒底那朵側臥的銀質鳶尾花。
呼吸凝滯得太過明顯,喉結向下壓的幅度仿佛也在一瞬間被明顯放大。
季聽看到第三片花瓣邊緣有道月牙形的燒灼痕——他仿佛看到季硯執拿著低溫焊槍,不經意間留下了生澀的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