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聽回到家時,天已經黑了。
他進門後準備先回房間取個東西,沒想到在樓梯口正好撞見下來的淩熙。
自從上回兩人鬨崩後,淩熙心裡就蒙上了一層濃重的陰影,這會兒見到季聽臉色一下就落了下來。
季聽的神色倒是沒有什麼變化,仿佛視他為無物,從身邊走過就徑直上樓了。
“季聽。”
淩熙開口叫住了他,自己的身體卻緊張的繃緊了。
他深吸了幾口氣,身側的手指用力地攥了攥:“你不要以為……”
喀嗒,開門聲。
砰,關門聲。
淩熙呼吸一滯,扭頭看去,隻見季聽的房門已經關上了。
他緊咬著牙,眼中滿是不甘和委屈,不知過了多久,兩隻眼睛依舊死死地盯著那扇緊閉的房門。
總有一天,他會讓季聽後悔這樣對待他!
這天晚上,季硯執九點才回來。
進門換了身衣服又去了書房,快到睡覺的時間才回房間。
季硯執一進臥室就看到季聽正捧著一本書看,書封上寫著《語文高考滿分作文》幾個大字。
他愣了下,皺起眉:“你看滿分作文乾什麼?”
季聽放下書,迷茫地看向他:“應戰高考啊,是你要求的,你忘了嗎?”
數理化對季聽來說肯定不是問題,但是他在語言表達能力上一直有缺陷,所以作文在某種程度上算是重災區。
季硯執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會被曾經說的話反噎一口。他更沒想到季聽竟然把那麼早的約定還放在心上,還一直在默默遵守著。
他欲言又止,最後上前把書從季聽手裡抽走了:“台燈光線不好,傷眼睛,白天你有空再看。”
雖然還剩幾篇就看完了,但季聽也沒說話,隻是點了點頭。
季硯執上床後,兩人各自放平枕頭,一起躺下了。
“季硯執。”
正要去關台燈的季硯執收回了手,扭過臉:“乾嘛?”
季聽側過身來,問道:“你春節之後似乎回來得越來越晚了,是有什麼事嗎?”
季硯執沉默了片刻,“集團的事,你不用管。”
季聽微微斂下眸,其實他不說季聽也清楚:[自從季世澤回來,世力就正式變成了戰場,你方唱罷我登場,父子倆早就是不死不休地敵人了。
季硯執沒想到他小腦袋瓜裡還在操心這些事,於是道:“你不用想東想西的,再晚我也會回老宅睡覺。”
其實以前他忙到九點以後就會在集團休息,那個休息室就是專門準備的,但這種話季硯執怎麼會告訴季聽呢,他隻會覺得矯情。
季聽聞言,看了他幾秒:“是不是我跟你睡覺這件事,給你造成負擔了?”
季硯執半冷不冷地哼笑一聲,“季耳朵,我是個大活人,沒有你我也是需要睡覺的。”
“哦。”季聽點了點頭,心裡還說了聲:[那就好。
“睡覺。”
關上燈後,臥室變得寧靜而幽暗,月光隱約透過窗簾的縫隙,灑下斑駁的光影。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後,季硯執轉頭看了一眼身側,低低地叫了聲:“季耳朵。”
季聽沒應聲,回應他的隻有平穩而規律的呼吸聲。
季硯執一點一點掀開身上的被子,然後把台燈光源開到最暗,下床去了客廳。
他今天的公事還沒處理完,有兩件事明早就要定奪,所以他必須要把文件看完。
季硯執悄無聲息地來到小客廳,拿起茶幾上的筆記本,看了眼麵前的沙發,又轉頭看了眼臥室。
猶豫了還沒一秒,他轉身去了浴室。
兩分鐘後,季硯執拿著被消毒紙巾裡外擦了三遍的筆記本,偷感十足地上了床。
靠上床頭後,他長出了一口氣,然後轉頭朝身側看了眼。
確認季聽沒醒,季硯執才打開了筆記本。
時間一晃,到了淩晨兩點多。
季硯執批複完生產係統部的最後一份郵件,合上筆記本,挺起腰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脊椎。
他吐出一口氣,下意識又朝季聽那邊看了眼。
可這次季硯執卻不像工作時那般迅速收回視線,而是順著臉龐緩緩下滑,一路來到了白日裡握過的那隻手上。
季聽天生就長了一張得天獨厚的臉,可此刻季硯執才發現,對方就連一雙手都生得無可挑剔。
指甲是修剪過的半月形圓弧,白皙的皮膚顯得血色很淡,骨節分明又修長的手指此時微微蜷曲著,哪怕在暗光下,也宛如大師精雕細琢的過的寒玉。
季硯執將這塊‘寒玉’輕輕握進手裡,包在手心裡看了看,還是有點太瘦了,手背上的掌骨凸顯出來,顯得有幾分嶙峋。
他正想著,這隻手竟倏地從他手裡抽離。
季硯執怔了一瞬,抬起頭就見季聽不知道什麼醒了,整張臉都厭惡地皺蹙在了一起:“你有病啊季硯執!”
像是手上沾到了什麼臟東西,季聽甩動著,嘴上還罵著:“我靠,真把我惡心死了,你到底想乾嘛啊?”
季硯執的胸口的空氣驀地像被全數擠壓了出去,僅僅一個呼吸後,深眸中便浮起了冷鷙的暗色:“你是…季聽?”
“我他媽不是季聽是誰啊,你……”
話音未落,季硯執忽然起身抓向他的前襟,可腰剛發起力,他整個人猛地一顫。
“嗬——”
伴隨著一道短促地抽氣聲,季硯執從夢境中驟然轉醒。
麵前的筆記本還開著,屏幕上的光標閃動,透著一股心有餘悸的冷光。
他闔了闔眸,原來,剛才隻是一場夢。
季硯執調整著微促的呼吸,坐起身把筆記本放去一旁,轉回身來,卻不敢望向身側了。
喉結上下滾了滾,片刻之後,他還是忍不住把視線投了過去。
依舊是那張安靜恬淡的麵容,季聽睡得正沉,像一株名為月下美人的花。
季硯執緩緩傾過身去,兩隻眼睛仿佛把季聽的臉鎖在了眼眶中,一寸一寸仔細描摹。
就在這時,季聽長睫一陣輕動,雙眸惺忪地睜了開來。
兩人猝不及防間來了個四目相對,季聽怔怔地看著眼前近在咫尺的臉,一時回不過神來。
“季耳朵?”季硯執忽然開口叫了他的名字。
“……嗯。”
“季耳朵。”
季聽這次不嗯了,眉心微微蹙起:“季硯執,你怎麼了?”
季硯執眸中劃過一抹慌亂地閃爍,嗓音乾涸而嘶啞:“我,我好像又發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