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1 / 1)

欲為奴 雪靈之 2023 字 3天前

眼淚還在流……但聲音已經啞了,全身的力氣也沒剩下一絲。一直站在角落裡看她的丫鬟這時候走過來,低聲說:“我去給你拿套衣服。”聲音雖然還是那麼平淡,卻明顯沒了鄙夷。“對不起……”蔚藍啞著聲看她還浮腫的臉。丫鬟抬眼看了她一下,搖了搖頭轉身出去了,臨出門她說:“我叫香琴。”香琴?蔚藍苦苦的一笑,真可笑,瞬間還想著會不會她的丫鬟叫香鈴,他才給貼身丫鬟起這麼個名字。心已經死了,身體卻還不能擺脫疼痛,裡裡外外疼得讓她無法忍耐。該說的,該做的,都完成了,她不想再承受這些痛苦的拖磨。蔚藍費力地抬手摸索床頭的小暗格,淒楚的一笑,果然有,他還是習慣在床頭的格子裡放一把小刀。出身商賈世家,隨手就能拿到剪裁信封的小刀是基本習慣,他……還有沒改變的地方。再多沒變的習慣又怎麼樣呢,對她的愛戀已經改變,這一點變了,就再也不是她的元敖了。拿著刀的手沒有一絲顫抖,死,她從沒怕過死,甚至無數次想過以死解脫。寒毒發作時的那種扒皮拆骨的劇痛,比死都難受。可她熬了過來,因為那時候她舍不得死,她的元敖會回來的,來娶她,來實現對她許過的美好承諾。隻這一點點的殘念,就夠她咬牙從煉獄裡一次一次的走回來。現在,她終於不用再忍受病痛了,雖然愧對弟弟,能解脫,對她來說,也不是件壞事。轉過刀尖,她平靜地看著,刀刃劃破了她的手指,她還是毫無所覺地緊緊握著,血從掌心淌落下來,蔚藍木無反應。腳步聲……就在她準備用力把刀刺進心臟的時候,她聽見了元敖的腳步聲。五年沒有見麵,她還是一下子就能聽出他的腳步。所謂愛戀,就是進了棺材也不死心的糾纏,她發現自己無法繼續,在心底最深的地方,仍有小小的聲音在說,元敖會不會舍不得她呢?畢竟是生離死彆,他會不會因此而壓住仇恨對她說些勸阻的話?步元敖走進房間,看也沒看她,徑直走到書案前拿起一封信,轉身的時候看見她緊緊握著刀,像是要自儘。他漂亮的眼睛不耐煩地眯了眯。“要尋死,滾到莊外去死,彆給我添晦氣。”刀要不是陷入肉裡,就從她手中跌落了……他神色不動的抬腳就走,再沒多看她一眼,香琴拿了一套衣服走進來,險些撞到他。“爺。”香琴惶恐地垂首站住。“看著她,彆讓她死在莊子裡。真的自儘了,就通知蔚家來收屍,我沒那個善心替她辦後事。催他們快著點,夏天爛得早。然後叫他們把小女兒送過來,想給我來個一死了之哪兒那麼容易?蔚家的活罪,還沒受完。” 他走了……蔚藍愣愣地看著他消失的方向。再一次好像聽不懂他說話的意思,每個字都聽清了,但每個字都不能理解。她死了,他也這麼無所謂麼?就算再恨,她要走了,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他連最後一眼,都不肯好好看她麼?香琴沒動,看著蔚藍手裡的刀和血。“蔚……”香琴一時不知道該叫蔚藍什麼,蔚家是主人的大仇家,蔚老頭把主人害得那麼慘,就連眼前這個嬌滴滴的蔚家小姐也欺騙背叛了主人,讓主人變成現在這副冷酷的模樣。彆說她了,整個攸合莊都厭惡蔚家,看不起蔚家。可真見了麵——這個柔弱的蔚家姑娘也滿可憐。“彆再做傻事了。”香琴也隻能對**這個赤身露體,滿手是血的姑娘說這麼一句。“幫我……梳下頭好麼。”**的姑娘啞聲說。香琴心中一陣不快,剛有點可憐她,還使喚起人來了!“就……這一次。”察覺到了她的不快,蔚藍艱難的笑了笑。“我的丫鬟還在莊子外等我,我不想讓她看見……”不想讓香鈴看到她如此不堪的樣子。剛才是太悲痛了,她竟然忘記還在莊外苦等的香鈴。跟了她一場,她就這麼撒手而去,香鈴也太可憐了,至少要給她個交代。香琴有些讚歎的看著換好衣服的蔚藍,這是她從家裡帶來的華服吧?很適合她,她真美,也雅致……雖然皮膚白得毫無血色,不像是活人,但她還是美。尤其是她的眼睛,有這麼清澈美麗眼睛的人怎麼可能會撒謊害人?由不得香琴歎氣,蔚姑娘騙沒騙爺已經無關緊要了,隻要她是蔚家人就注定完了……蔚藍從首飾盒裡拿出一對翠綠的鐲子,“香琴……”她有些抱歉的叫出她的名字,“我不懂事,害你挨了打,這個送你吧,算是我的道歉。”香琴冷著臉搖頭,“我不要。”雖然知道她是好心,但把她當成什麼人了?“拿著吧。”蔚藍又笑了,淒美而苦澀,“我已經用不著了。”她把鐲子放在香琴手裡。香琴一凜,她還是想死!“蔚姑娘,爺對你們蔚家……”她停住,這個詞不好掂量。蔚藍苦笑,“我知道。”有多恨,她知道!他報複在她身上的痛那麼決絕,那麼劇烈,還是沒有稍微緩和一點他的恨。有多恨……無邊無垠。隻怕——他也要趕儘殺絕才能罷手。“你死了,爺真的會再弄個蔚家姑娘來的。既然你已經……已經……咳,何必再拖累自己的其他姐妹呢。”蔚藍木然的站著,再拖累?她的死,就是再拖累一個人?她想起來了,他是這樣說過,她死了,就要家裡送蔚紫來。蔚紫,活潑嬌縱的蔚紫,已經和孔家少爺定了親,天天紅著臉在房間裡繡嫁妝,想起妹妹,蔚藍的唇邊浮起不自覺的笑意。元敖說,蔚家的活罪沒有受完,她死了,讓蔚紫來受麼?蔚藍看著自己手指上深得幾乎見骨的傷口,不及心裡的傷口疼。她太了解元敖了,他恨她,所謂活罪,就是她的背叛。他根本不是想折磨蔚紫,他想折磨的人,是她。可是,他也太了解她了,雖然猜知他的心意,她還是賭不起。因為她不忍心,所以她就連求死都不可以。蔚藍苦澀地挑了下嘴角,不要緊,以她的身體狀況也撐不了多久,等她病死……他出了心裡的怨氣,也就罷了。如果他還不依不饒,她在黃泉路上也顧不得這許多,至少她可以問心無愧了。天剛亮,太陽卻已經很烈,蔚藍腳步沉重地向小門走,生怕下一刻就倒下去。她信任自己的意誌力,殘忍的病痛已經讓她很有經驗,她必須讓香鈴安心離去。陽光曬在身上很溫暖,靠著這一點點的暖氣,她想,她可以支撐下去。路過的下人們顯然都知道她是誰,蔚藍知道了他們憎惡她的原由後,竟然覺得不是那麼難以接受。蔚家的確欠了元敖,她能擔負起這份罪惡……也很好。小門的護衛沒有理會她,蔚藍順利地走到門外,就看見了坐在樹下垂頭喪氣的香鈴,顯然已經等了很長時間。蔚藍喊了她一聲,香鈴立刻又哭又笑地向她跑來。“小姐,和步三少爺說清楚了嗎?”香鈴焦急地問。蔚藍微微一笑,“說清楚了……”香鈴看著她的臉色,“小姐,你怎麼了?!”小姐怎麼更沒人色了,臉蒼白得嚇人,嘴唇卻是血紅的。眼睛下甚至還有淡淡的黑影,仔細再看,眼睛裡全是血絲,眼睛有些腫!“四小姐!”她驚恐地叫了一聲。小姐哭過了?到底怎麼回事?“香鈴。”見她急著開口發問,蔚藍搶先說話,她已經沒有精力說太多的謊話讓香鈴安心了。“彆擔心,我很好,隻是五年沒見,高興得大哭了一場。”“哦……”香鈴猶疑地點點頭。蔚藍從袖子裡拿出事先準備好的銀票,“香鈴,元……元敖他說,”叫出他的名字,她都滿嘴苦澀,“這裡丫鬟很多,就不必我再帶人過來了。我想也好,你給了我這麼久,也該過自己的生活了。”“小姐!彆趕我走!讓香鈴跟著你!”香鈴怎麼也想不到竟會聽到這樣的決定。攸合莊這麼大,不可能連小姐帶的一個丫鬟都容不下啊!“這是五百兩銀票,你一定收好。回爹娘家也好,自己成個家做點小生意也好,總之……彆回蔚家了。好好照顧自己,好好生活下去吧。”蔚藍把銀票塞給香鈴,這是娘給她的全部,她都拿出來了。“這麼多?”香鈴愣愣地看著手裡的銀票。“拿著吧,你看……”蔚藍也回頭看宏偉的攸合莊,“元敖這麼有錢,他不會虧待我的。”“小姐……”香鈴感激莫名,拿著銀票的手也顫抖起來。“可是為什麼沒舉行婚禮呢?我要看著小姐出嫁呀!”蔚藍渾身一晃,險些倒下,幸好掩飾住了。“最近沒有好日子……我人已經來了,就不急了。人生大事,慎重些好。”香鈴皺著眉,一臉疑惑。“好了,快走。我看著你走。”蔚藍催促。“嗯。小姐,你多保重。等我安頓好了,再來看你。”“嗯,好。”蔚藍敷衍地笑笑,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相見了。香鈴鄭重地給她叩了三個頭,幾步一回首地走了,蔚藍向她揮著手。有時候人生就是這樣,以為隻是分彆,可能就是永訣。當香鈴的背影消失在小路的拐角,蔚藍貼著牆滑坐在地上……還好,堅持下來了,又了卻了一樁心事。正準備回去,聽見有人遠遠焦急地喊“四小姐!四小姐!”是喊她麼?蔚藍看清一路揚塵飛奔而來的人,竟然是管家容謙。容謙沒等馬匹停穩,就跳了下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急得他連見禮都忘了,匆匆跑到蔚藍麵前,慶幸地說:“太巧了,四小姐!我就是來找你的!”說著話他才看清了蔚藍的臉色,一驚之下竟然忘記繼續說話。四小姐的臉色極為灰敗,看著……像是要不久人世的樣子。容謙了然地垂下頭,也是,四小姐一定知道了真相,這幾年她被瞞得太苦,不知道步蔚兩家已經水火不容,不然也不可能答應來此換藥。還能指望步元敖給她什麼好日子過麼?“什麼事?”見容謙一味沉默,蔚藍問道。容謙這才緩過神,又著起急來,“四小姐,少爺發病了!這次也不知道怎麼了,比以往還要嚴重,老爺夫人不得不把他捆在**生怕他尋了短見!小姐,你倒是催著步少爺快把藥引給我們啊。”蔚藍一顫,發病?這樣的炎炎夏日麼?她的體質陰寒,所以寒症比蔚青嚴重得多,每到夏季也能堅持三兩月才發病一次,蔚青怎會現在發病?大概是爹娘急於想拿到血引吧。蔚藍笑笑,果然是爹爹的作風,立刻就要討還收益的。容謙老於世故,一看蔚藍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麼,於是開口道:“四小姐,是真的,少爺真的發病了,容謙犯不著欺騙您。少爺大半年沒有發作,大概是疏忽了,這次病情來勢特彆凶猛,少爺快要熬不下去了。”那種劇痛,蔚藍怎麼會不知道呢……“四小姐,你彆怪老奴多嘴。你是少爺唯一的希望了!步少爺對蔚家人……隻怕就隻對你,還有一線慈悲啊!”蔚藍本在擔心蔚青的病,聽了容謙的話竟然笑了。慈悲?這時候才想起讓元敖慈悲麼?當初蔚家可曾對他慈悲?“對他來說……我首先是個蔚家人。”蔚藍淡淡地說。“四小姐!不管怎麼樣,現在少爺生死攸關!你……不要再固守過去的看法,現在的步元敖可不是過去的步三少了。”容謙一急,也不顧這話得不得體,“你就是跪下求他,也要讓他把血引拿出來啊!”跪下哀求麼……“我試試。”蔚藍笑得幾乎有點兒瘋狂,如果跪下哀求有用,她就要跪下求他相信她,然後把她的元敖還給她!“要儘快啊!老奴就在這裡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