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隻能如此(1 / 1)

小源慢慢自己向山下走,一想南宮展和慕容孝快把她房間的門檻都要踩平就煩惱不堪。拐過月洞門,她就看見了裴鈞武,他麵無表情地看著花圃裡剛剛盛開的花,眼睛卻是深幽毫無焦點的。小源停住腳步,這幾天雖然天天見麵,卻好像分隔天涯,彆說沒機會說話,互相看一眼都怕引起蕭菊源的冷言冷語。她垂著眼,正好看見他長衫側畔緊緊握起的拳頭。“小源……”他喊了她的名字,卻半晌沒了下麵的話。她也隻是靜靜地等他說下去。“南宮展和慕容孝……”他又停住,終於幾乎有點兒自厭自棄地開口,“你怎麼想?”小源的臉瞬間失去血色,原本就煩躁的心情被他這短短的一句話激怒了,“我怎麼想?”她倏忽抬起眼盯著他,裴鈞武嘴角掛著自嘲的笑,知道自己很可恥,不敢看她的眼睛。“你是問我喜歡他們麼,打算選誰是麼?”裴鈞武突然笑了,還醉酒似的踉蹌後退兩步。“是啊,我就是問這個!我還能對你說什麼呢?”他痛苦的眼神像把刀,一下子刺破她的憤怒,隻剩與他同樣的沉痛。“我能對你說……”裴鈞武雙眉一展,像是決定豁出去了,“我喜歡你,要娶你,你不要和彆的男人在一起嗎?我能對你說我連伊淳峻都妒恨嗎?因為你,我連元勳都……”他又有些瘋狂地低笑起來,“小源,這些話我都沒辦法對你說!我……我有我無法擺脫的東西!我隻能按命運的安排走下去!你恨我吧!我寧可你恨我!”“鈞武……”小源捂著嘴,生怕自己放聲大哭起來。裴鈞武轉身就走,小源第一次看見他這麼狼狽,剛剛在武林群雄麵前威震天下的裴鈞武,此刻竟然落荒而逃?他還是選了蕭菊源,她的計劃失敗了。可是她不恨裴鈞武,相反,她想對他懺悔,想對他道歉,這一切,最錯的就是她!因為恨蕭菊源,她自私地想奪回曾經屬於自己的東西,可裴鈞武是個人,是個有血有肉的人!她把一切痛苦加諸於他,自己也一同陷了進去,當初自作聰明的自己,現在看來是何等愚蠢!她出了一身冷汗,衣服都濕透了,是自責也是哀痛。雙腿突然沒了力氣,搖搖晃晃地連路都走不穩,強撐著回房便生起病來,燒得什麼都不知道,隻覺得自己在痛苦的深淵裡無助地掙紮,沒人救她,她絕望地不停哭泣。額頭傳來清涼,讓她漂浮的意識好像有了著落,試著睜開眼睛,居然成功了。應該是晚上,燈光幽暗,她的眼睛很模糊,還是分辨出是師姐。“醒了?!”嚴敏瑜很驚喜,“從小到大,還是第一次看你病得這麼嚴重,中原的水土不養人。”小源勉強地笑了笑。 “快喝點兒粥吧,你昏睡了一天!我都擔心死了,有山有水還說沒事,說你的病來得凶,卻沒大礙。”嚴敏瑜有點兒不相信伊淳峻,小心翼翼從桌子上端來一碗還熱的粥。小源撐著坐起來靠在床頭,嚴敏瑜端著粥堅持要喂她。“還是我喂你吃吧,你的手哪還有力氣端碗啊,彆再灑了。”小源的眼眶發酸,還是師姐對她最好。一碗粥喝完,嚴敏瑜露出有些抱歉的笑容,“小源,你自己躺躺啊,我去看看杭易夙,就回來。”小源點頭,看來師姐真的喜歡杭公子了,不去看他一眼,一晚上都不會安心。嚴敏瑜虛掩上房門,快步走了。小源喝了粥,覺得精神好了很多,燒也退了,身子虛弱歸虛弱,好在不再酸痛。可能是睡多了,小源靠著枕頭半坐,毫無困意。有人進屋,小源倒真心盼望有個人來說說話,及至看見是南宮展,雖然失望,卻不似平時厭煩。“好些了吧?”南宮展坐到她床邊的椅子上,態度照舊是溫和優雅的。小源點了點頭。“我就擔心你醒過來再也睡不著,所以來陪你說說話。”南宮展體貼地說。心意倒是令她很感激,可真是沒話和他說,隻能愣愣看著自己的被子。奇怪的是,南宮展再也沒開口說話,沉默得小源都覺得有些奇怪,抬眼看他。他僵硬地坐在椅子上,神情很奇怪,像是很為難又像很激動,眼睛奇異得亮。小源有些害怕,想對他說累了,讓他離開。南宮展突然站起身,小源眼前一花,感覺雙肩就被他捏住,整個人被他提起了一些,“你乾嗎?!”小源嚇壞了,準備大叫。南宮展抬手點了她的啞穴,把她緊緊地鉗製在懷中,呼吸急促地說:“小源,我喜歡你!我喜歡你!”小源拚命地掙紮,腿被他壓住,手也被他抓住,喊還喊不出來,病後根本沒有和他抗衡的力氣。眼淚洶湧地冒出來,昏迷時那種絕望的感覺又回來了,她嗚嗚地哭,誰能來救救她!南宮展壓在她身上,表情扭曲的幾乎猙獰,“小源,彆怪我,我隻是太喜歡你了。”到了這時候,他還是滿口的虛偽言辭,小源恨不得一口咬死他,她真的咬了,被他輕鬆地躲開,換來更用力的製服。“如果不這樣,我永遠也得不到你!”南宮展低下頭,一邊粗暴的壓著她,一邊陰柔地舔她的脖子,冰冷的觸感讓她厭惡得渾身直抽搐!門被大力轟然震成碎片,南宮展見有人來,非但沒有住手,反而更瘋狂地去扯小源的衣裳。強勁的內力吹熄了燭火,室內一片黑暗,小源隻覺得身子一輕,壓在她身上的南宮展被內力推撞到牆上,又被狠狠的摔出門外。小源的淚水早就模糊了視線,適應黑暗後,借著月光她見了一襲穿著白衫的修長身影,他不住地顫抖,竟然抖得比她還厲害。“裴鈞武!”院子裡的南宮展根本不覺得被他撞破了這下流的行為羞恥,反而忿忿地喝問,“你來多管什麼閒事!我與小源兩情相悅!”裴鈞武深深吸了口氣,居然還是止不住渾身的顫抖,“滾!在我還能忍住不殺你之前滾!”他冷冷地低喝。南宮展聽了居然哈哈大笑起來,“忍著不殺我?”他的口氣變得怨毒,“你是不能殺我吧?同時是後蜀遺族,你殺了我,怎麼向其他世家交代?怎麼建立威望號令他們?彆裝聖人了,裴鈞武!最貪得無厭的不就是你麼?蕭菊源,蕭家寶藏,武林第一,遺族領袖,你樣樣想要!就連李源兒,你不也心癢難熬麼?不然這麼晚,你怎麼會來這兒?”裴鈞武忍無可忍地大吼一聲,雙掌猛力一翻,院子裡一片磚石倒塌的雜亂聲響,灰塵彌漫開來,也飛進屋子,在光棱下囂張的飛舞著。南宮展毫無懼意,“最可悲的也是你啊,裴鈞武!再漂亮心動的女人你都不敢碰!你敢得罪蕭菊源麼?活太監!”他畢竟狡詐,這話說完人已經掠上屋簷,飛馳而去。裴鈞武僵著身子站了很久,才緩緩地轉過身走近房間。小源木訥地聽著他們院中的對話,看見他進來,隻是默默流淚。裴鈞武沒有看她,走到床邊替她解開的穴道。他不想去分辨此刻他的羞愧狼狽是因為什麼,南宮展做出這樣的事,他也不能為她主持公道還是南宮展說中了他內心的全部隱秘。他轉身要走,她的眼神他再也受不住,他就是這麼卑劣貪心,就是這麼妥協懦弱。“鈞武……”她柔聲叫他,把自己的哀痛和害怕都壓在心底。“我不怪你。”她沒有道謝,因為她知道他壓在心裡的千言萬語。裴鈞武身子一僵,背對著她不敢轉過來,卻舍不得離去。隻是她這句短短的話,就好像有神奇的力量,讓他千瘡百孔的心得到撫慰。“鈞武,過去的事,都過去吧。”小源覺得心很痛,卻又好像獲得解脫。“過去?”裴鈞武不自覺地重複,是讓他忘記喜歡過她,彼此當成什麼都沒發生?他突然覺得很憤怒,對自己,對命運,人人都可以選擇,隻有他不能!他快步走了出去,涼如水的夜風也不能吹熄他心裡的火!裴鈞武走進後廳的時候,廳裡的一大排燭火因為風的緣故全向一邊歪斜,幾乎所有人都在,除了南宮展。他們的影子搖晃著,如同很多鬼魅。沒有人說話,都看著他,等著他的結論。裴鈞武突然想失控地大喊,他們等著他決定如何處置南宮展,等著他決定任何一件事,可是,他卻連自己最想做的事都沒辦法去做!南宮展說他太貪心了,可這些在彆人看來是上天賞賜的幸運,在他看來全是負擔!“師兄!我們這就去把南宮展抓回來,幾拳打死!”元勳激動地喊。“這……”桂大通有些為難,“南宮小子是做錯了,可其實也沒……”他覷了覷大家的臉色,“南宮飛就這麼一個兒子,這麼多年交情,咱們就忍了這一回吧,總不能就這麼斷了南宮家的香火。”慕容孝臉色灰白,生氣歸生氣,他心底還是支持桂大通的說法的,總不能把事情弄得不可收拾。伊淳峻慢悠悠地喝著茶,好像這都不關他的事。“桂二叔,話可不能這麼說!”嚴敏瑜不服地站起來,“就算小源沒事,也不能這麼不了了之吧?!裴福充左右為難,殷殷看著蕭菊源。蕭菊源故作躊躇,起身去拉裴鈞武的手,“武哥,我覺得二叔言之有理。其一南宮家的血脈絕不能就這樣斷了,我們可以叫南宮飛懲處他兒子,嚴加管教!其二,這事畢竟不光彩,看,就這麼一會兒,大家全都知道,齊齊跑到這裡興師問罪了。”她有些嘲諷地冷笑了兩聲,“為了小源的聲譽,我們也不能宣揚。”裴鈞武冷冷地抬起眼來看她,蕭菊源一愣,心被重重地刺了一下,這麼多年,他第一次用這麼冷的眼光盯著她看。她僵直地站在那兒,拉住他的手不知不覺的鬆開了。裴福充發現他神色不對,立刻起身圓場,“既然菊源這麼說了,就這麼決定吧。嚴侄女,你快去看看小源,她現在正需要安慰。”嚴敏瑜哼了一聲,不滿意地甩手而去。元勳和慕容孝也想跟去,被伊淳峻閒閒地阻止,“一個姑娘家遇見這樣的事,又氣又怕又害羞,你們兩個男人這麼前去非但不便,可能會讓小源更加難堪。”兩人點頭,承認伊淳峻說的對,垂頭喪氣地坐在座位上。“師兄,既然菊源和兩位長輩意見一致,此事也隻能如此了。”伊淳峻譏誚地說,“南宮展就是算到最後的結果必定是這樣,才如此膽大妄為,不得不說……”他冷冷地笑了,雖然他沒看任何人,蕭菊源竟然覺得芒刺在背,“他要是成功了,倒是一步好棋。”裴福充瞪著眼不解,“伊小子,你說什麼呢?我怎麼不懂?”伊淳峻嗬嗬笑起來,“您不懂,有人懂。”蕭菊源故作鎮靜,後背卻被冷汗濕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