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施下樓,奚成昊也住同一飯店,約她在地下的酒吧見麵。看見奚成昊的時候,他正端了一杯酒一飲而儘,示意酒保添酒。梅施走過去坐到他旁邊的椅子上,奚成昊側過臉來,向著她微微一笑。他的臉色有些蒼白,隻一眼,梅施便從他冷靜沉穩的眼眸裡看到了一絲狼狽,或許她看慣了阮廷堅的撲克臉,很容易就發現表麵淡定背後的東西。奚成昊的父親過世後,他成了嘉天集團的主子,正是人生最得意的時刻,想必平時也和阮廷堅是一丘之貉,行為舉止風度翩翩,努力營造不怒自威的形象,隻是在她麵前,因為無法掩飾自己的口是心非才被她看穿心思。酒保遞了杯白水給她,當著梅施的麵奚成昊不再肆無忌憚地豪飲,恢複優雅地小口喝著杯裡新添的酒。梅施稍稍偏了下頭,評估般打量他,看似毫無醉意,卻不知道他到底已經獨自喝了多少。“中午沒吃飯,餓了。”梅施故意誇張地挑眉,“你也沒吃吧?請客。”奚成昊又看了她一眼,梅施知道他已經看穿她的用意,這位借酒澆愁的大帥哥肯定在空著肚子喝酒,不利腸胃。奚成昊看她的表情柔和了很多,點了菜,兩人尋了個安靜的角落靜靜等待上菜。“這次……一直以來,都謝謝你。”奚成昊睫毛低垂,口氣卻很誠懇。梅施看了他一會兒,放鬆坐在沙發椅裡的奚成昊全沒了大老板該有的張揚神采,疲憊而委頓。她的八卦因子以及媒婆惡趣味倏然沸騰,讓她自己也無法控製。“既然來了,不見一麵嗎?”她覺得自己開始的比較策略。奚成昊連睫毛都沒顫一顫,隻是無奈般地輕聲低笑,“不了。”梅施嘖了一聲,肚子裡的話非常直白地湧出來,“你到底想怎麼樣啊?”說分手不分手,要複合還不複合,他勞動一大幫群眾演員來遮掩他的“無動於衷”,半死不活地過著日子,沒一個真正解脫的人。奚成昊聽了,沒有不高興或者怪她多嘴的意思,反而抬眼看了她一下,“我隻是想讓她過得更好一些。”“我一點兒也不覺得你背後搞這麼多勾當讓簡思過得‘更好一些’!”梅施說完也有點兒後悔,奚大少明顯被“勾當”這個詞語傷害了一下,“她還是失去了丈夫,曉曉還是沒爸爸陪著長大!”說到曉曉,梅施又義憤填膺,就差跳起來指著奚成昊的鼻子大罵。“你彆找借口了,說到底你就是沒辦法麵對思思給你造成的傷害!怕以後一看見她,就想起過去她做的那些事,你還是沒真正原諒她!”奚成昊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好像抓住對手破綻似的,露出讓梅施心生惴惴的神情,“那你呢?”他反問。梅施錯愕地看向他,怎麼會突然說到她身上。服務生這時候來上菜,兩人都陷入沉默,人剛一走開,奚成昊好似不肯給她扯開話題的機會,“你這麼對阮廷堅,是不是沒能真正原諒他?” 梅施像看怪物一樣看他,很大方坦**地指出:“你搞錯了,我和阮廷堅需要被原諒的那個人是我。”不想再和他說下去,她開始大口吃飯,很專注的樣子。她聽見奚成昊輕聲發笑,像揭破了她的謊言一樣,酒瓶碰上酒杯發出清脆的輕響,他給自己倒了一杯,隨即也為梅施斟上,梅施不願與他爭辯,聽之任之。“很多事,並不像想象中那麼容易,尤其是與時間有關的。”奚成昊喝了一口酒,“真正沒法麵對自己過去的人,是思思。”梅施用勺子舀沙拉,在心裡鄙夷他,借口,他這是倒打一耙。喝了酒,在安靜而幽暗的環境裡,麵對不算太熟又完全信任的人,奚成昊似乎特彆有傾訴的欲望,“是她過不了自己這一關,或者對我不信任吧。她總怕以後在一起,我時刻想起她對我們家做過的事,對我的欺騙。其實一開始我是很生氣,很恨她騙了我,一股氣湧上來,分手就分手吧。可是她真的走了……對我來說,還有什麼是比妻離子散更不能忍受的呢?”梅施愣愣聽他說,她第一次聽奚成昊用這種語氣說話,他從來都是從容不迫的,現在竟然有些憤憤。“看她重新開始,看她過得比以前平靜輕鬆,我不想又把她拖回原點。”奚成昊喝儘杯中的酒,又倒了一杯,“梅施,你是不是也這麼想阮廷堅?覺得分手了,他可以過得更好?”每次他把話題繞到她身上都十分突然,梅施忍不住也灌了口酒壓驚,“對!”她大聲承認。“你憑什麼認為,分手了,阮廷堅就能過得更好?”梅施覺得奚成昊像法官在喝問犯人。“這不明擺著嗎?其實我一直不知道自己有什麼可以配得上他的。”梅施悻悻,承認這一點真是超沒麵子的。“我誤會他,不相信他,弄沒了我們的孩子……”鼻子一酸,眼淚竟然泛出來了,梅施自己也措手不及,又喝了一大口,希望能冷靜下來。奚成昊嗬嗬一笑,“看吧,你真自私。”自私?梅施瞪他。奚成昊又為她倒了些酒,“你說了這麼多,隻不過不敢麵對自己的錯誤罷了。不敢為自己的錯誤負責!你在逃避你說的那一大堆罪名,我問你,如果是你造成了這麼多不幸,為什麼反而是阮廷堅失去愛情和女朋友?”聽他說阮廷堅失去愛情,梅施就想笑,感覺阮廷堅很可悲似的,她又想起他那張傲慢的臉,誰可憐他也不會可憐的。心情起伏,她分外需要杯中之物,又大大的喝了一口。“也許你說的對,我闖了禍就想撂挑子跑路。你怎麼就不想想,我還有什麼能力為自己的錯誤負責?阮廷堅需要我的補償嗎?他也傷了心了,難道我哭著抱他大腿,‘廷堅,廷堅,原諒我吧’這麼哀求,那些事情就煙消雲散了?”端著杯子正要喝的奚成昊聽了她的話撲哧一聲笑出來,真是人才啊,這麼悲戚的情節怎麼就讓她說的這麼好笑呢?梅施感慨地搖了搖頭,“梅施還有什麼值得原諒和留戀的呢?”鼻子又沒預兆地一酸,梅施假裝喝酒趕緊擦了一下,在奚成昊麵前哭成什麼樣子。“我要錢沒錢,要才華沒才華,家庭婦女也沒當好,要說長得多漂亮……阮廷堅隨手就能揪來幾個比我更好看的。你說……奚成昊你說……”杯子空了,梅施豪氣乾雲地伸著手,奚成昊很有眼色地為她倒上,“如果你是我,還有什麼臉去求他原諒啊?為了他好,有多遠滾多遠唄。”奚成昊又笑了,眯著眼看她。情勢完全逆轉了,剛才鬱悶憂憤的是他,現在出來一個更激動的。“再說……”梅施扁嘴,露出點兒孩子受了委屈的神情,“他有半點原諒我的意思嗎?八個月,八個月……”洋酒後反勁,梅施又空著肚子猛灌,這會兒雙眼發亮,看起來已經喝高了,伸出手指比八的手勢,“他一個電話,一個短信都沒發給我。”奚成昊看著她身後,微笑,“照你這麼說,被你傷害得千瘡百孔的阮廷堅還要哭著喊著貼上來,對你說:我原諒你了,你回來吧?”這倒把梅施問住了,阮廷堅好歹也該有自尊的吧……“你和簡思都一個毛病!”奚成昊放下杯子,“都忘記男人也有虛榮心,也想在對方犯錯後,神氣地接受對方的道歉……然後立刻原諒她……”“那是你這麼想。”梅施嘻嘻笑,酒意上腦,有點兒胡言亂語,誣蔑阮廷堅曾經是她的樂趣,“阮廷堅嘛……他當然想神氣地接受我的道歉,然後立刻在我臉上踩一腳,對我說:你嚴重地傷害了我,現在滾蛋吧。他的虛榮自信全有了,我就慘沒邊兒了。哈,我就是不給他這個機會,我憋死他~”梅施覺得自己真聰明,有點兒洋洋得意。“哦?原來你是這麼打算的。”一道低沉冷漠的聲音在她背後響起。梅施腦子一炸,差點沒從座位上跳起來,“阮……阮廷堅?!”
第54章 怪異理論(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