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傳隊員跟隨和祖陽往談光輝家去了。 蘇光成以總結的口氣對宋方禮說：“宋隊長，今天表現不錯，對華興旺這種放刁之人，不徇私情、敢於鬥硬，值得表揚；但應該注意一下態度，掌握說話語氣和尺度，不要動輒發怒，切記注意工作方法。因為我們的工作對象，本來就是癩毛豬兒沒有地方擦癢，板凳上打屁——一股抵觸情緒，弄得不好，很容易被他們抓住辨子；雖說搞計劃生育工作出了事，隻要不死人，公安不偵察，檢察院不起訴，法院不量刑，但也不能隨便撤人家房子，真把唯一的房屋撤了，一家人住哪兒？反給公社增添負擔。” “謝謝蘇同誌及時提醒，以後工作中儘量注意。我說撤他家房子，不過威脅嚇唬而已。”宋方禮謙虛表態附帶解釋。 蘇光成拍拍宋方禮的肩膀：“這樣就好，以後注意態度和方法，掌握好分寸，儘量避免出紕漏。” 兩人來到談光輝家，先到的宣傳隊員已經和談光輝正麵交鋒，便各自找板凳坐下。 談光輝的妻子不知躲到哪兒去了。 宣傳隊員輪流向談光輝講解計劃生育政策。 談光輝一直沉默不語，既不爭辯，也不反駁，麻木無情地聽隊員們宣傳。 時間靜靜流淌，看看天色已晚。 蘇光成向宋方禮呶呶嘴，示意他來表態。 宋方禮站起來，開口發話：“談光輝，我們的宣傳隊員已經給你講了幾個小時政策，他們的口說出血來，你倒認為是旱菜水，無動於衷，現在天已經黑了這麼久，不再給你多講。改鋸沒有切鋸快，我這個人喜歡快刀斬亂麻，先說斷、後不亂，限你今天晚上1點鐘以前把女人找回來，明天去引產，就隻收今天一天的宣傳隊員工資，如果到了1點還沒有找回來，哪怕隻超過1分鐘，就要加收明天的工資，明天還找不回來，繼續再收工資，直到你女人回來引產為止。” 談光輝低著頭沉默一陣，抬起頭望了一眼宋方禮，毫無表情答應：“要得。”說罷站起身懶洋洋地走出大門。 宣傳隊留在談光輝家等候。 “小刁猴，跟去看一下，他到哪裡去找人。”宋方禮當機立斷，輕聲安排任務。 小刁猴站起來，緊跟著出去，吊在談光輝後麵。 談光輝徑直往他哥哥家走去，走攏輕輕拍門叫喊：“嫂嫂，開門。” “來了”，屋裡傳來清脆應聲，接著“吱呀”一聲打開大門。 談光輝閃身進屋，轉身關上大門。 小刁猴跟上耳朵貼在門邊，聽屋裡人究竟說什麼。 談光輝的哥哥談光明是脫產乾部，在花栗公社上班，隻有嫂嫂任隆翠在家，她是大隊婦女主任。 談光輝先是一陣輕輕唉聲歎氣。 “兄弟，我看到公社派宣傳隊去你家，莫著急，告訴嫂嫂，他們怎麼給你說的？走了沒有，有什麼難題？我們共同想辦 共同想辦法對付。”任隆翠輕聲安慰。 談光輝向她講述宣傳隊宣布的規定，口氣憂鬱地問：“嫂嫂，我已六神無主，請給我主意，到底該怎麼辦？” 任隆翠不僅不動員談光輝把女人找回來，反而語氣強硬地打氣：“兄弟，莫怕，他們隻不過是說來嚇你，不要去找兄弟媳婦，就在這兒玩，硬要過了1點再回去，看他們敢把你怎麼樣！” “行，我也這樣想，他們有多大本事？敢把我燒了煮來吃！”有人壯膽，談光輝膽子大起來，聲音高昂地隨聲附和。 小刁猴聽到這兒，趕緊回來報告情況。 “同誌們，大家一定要心齊，身為大隊婦女主任，竟公開支持兄弟超生，我們就以堅決鬥談光輝的硬這個實際行動回答！”宋方禮站起號召隊員，鼓舞大夥鬥誌，提出新要求。 宣傳隊員齊聲回答：“行！” “隻要隊長一聲令下，我們堅決執行命令！”壽老二高喉嚨大嗓門補充一句。 蘇光成抬起頭，環掃了全體隊員一眼，給大家鼓勁：“同誌們回答得好，俗話說，人心齊，泰山移，望大家齊心協力，堅決攻克這個頑固堡壘。讓那些敢於支持歪風邪氣之人看一看我們的士氣！” 宣傳隊員耐心等待，時間慢慢挨過。 到了半夜時分，時間已是翌日淩晨0：06時，談光輝耷拉著腦袋、顯得有氣無力的樣子、慢吞吞回到家中。 沒有等談光輝坐下，宋方禮就開腔說話：“談光輝，自己看一下，什麼時間了？先前已經給你講得清楚，現在不說找不找女人回來引產的事，先把兩天的工資兌現了再往下說。隻要你有錢，能夠負擔工資，我們就天天在你家裡等！” “蘇同誌，我明天就把女人找回來引產，不收工資行不行？”談光輝見真要收工資，一下子小廟失火——慌了神。 蘇光成斬釘截鐵回答：“不行，一是先說斷，現在不能亂；二是有人給你打氣，看我們會把你怎麼樣，這樣的歪風邪氣還不刹一下，如何能夠推動工作。你的女人不去引產，我們將要追究給你打氣之人的責任！” 一句話點到談光輝的痛處和心病，頓時啞巴見閻王——沒有話說，站在那裡沉默不語。 蘇光成和宋方禮交換了一下眼神。 宋方禮站起來說：“談光輝，好好想一下，當斷不斷，反受其害。不要再猶豫，更不能把正事當兒戲，負隅頑抗到底，隻會下雨天背稻穀草——越背越重，吃虧的是你自己。” 談光輝想了許久，終於鼓起勇氣說：“蘇同誌、宋隊長，明天就把女人弄到公社打引產針，不找我收工資。你們看這樣行不行？” 宋方禮毫不客氣說：“先說得十分清楚，你硬要麻雀吃胡豆——不和屁股門門打商量，故意挨時間，這下知道拿錢動真格，負擔不起，叫化子背不起三鬥米——自討的！不付工資，說得輕巧，當拿根燈草，這麼多人在你家白坐？我們這些人不吃飯，喝西北風？你問一下大家，不付工資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