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蘇鳴出來的時候,又端了一杯紅糖水,擱在桌子上就說:“等會喝掉。” 柳安記得它是甜滋滋地,於是甜滋滋地點了點頭。 蘇鳴拿起筷子,看著她現在的模樣,簡直跟昨晚判若兩人,歎了口氣說道:“我說嘛,之前還好好的,也不生我的氣了,怎麼就為了射箭成績練得不好,就突然難過成這樣。安安,你以前生活很苦,現在那個開始變得規律了,它給你帶來的情緒波動太大了。我得下個app記著你的時間,有點心理準備,昨天晚上一晚上都沒睡好。” 柳安先是有點不好意思,然後又歉疚地看了看他,小聲說:“對不起……” “你經驗不足,這也不是你能控製的。”雲開霧散,蘇鳴已經一點都不放在心上了,“上次你不是也看電視看哭了嗎?對了,除了情緒方麵,痛不痛?我知道你能忍,但是如果真的很痛,你要跟我說啊。” 柳安也覺得沒什麼了,心裡滿足地搖了搖頭:“還好的,我不是還出去買菜了嗎?” 蘇鳴看著她,手從桌子底下伸過去,捉著她的左手,吃著飯輕聲問:“怎麼忽然就想通了?” “沒有忽然……”柳安一隻手吃著飯,另一隻手感受著他掌心的溫度,心裡暖暖地說,“昨天晚上……我也沒睡好,一直在想這個。” 蘇鳴捏了捏她的手。 原來一牆之隔,昨天晚上兩個人都在低落的心情裡,輾轉難眠。 迷迷糊糊地看到天亮了,也無心再睡覺,他才下樓去狠狠地跑了很多圈。 是發泄,也是刺激一下自己的頭腦。 想起早上她給自己打電話,蘇鳴不由得問:“起床之後看到我不在,難過了?” 柳安沒回答,隻是手指捏了捏他。 “安安。”蘇鳴溫聲說道,“我們已經是這麼親近的關係了,有什麼話,我們都要敞開著說。你以前的經曆我難以想象,我的觀念你也很多還不理解,我們不能放在心裡亂猜,好嗎?” 柳安看了看他真摯的眼神,點著頭說:“我記住了。” 看來什麼陰謀,就是自己亂猜的。 阿鳴隻是努力克製著自己,甚至覺得自己隻想做盟友之後,連手都不知道能不能牽了。 自從剛才哭完,抱完,親完之後,開心的情緒就在她心裡不斷地累積著。 “晚上咱們就先不去練射箭了,好不好?”蘇鳴又說,“你好好休息兩天,等周末之前,再去練練就好。你肯定能行的,你不是信任我嗎?” “嗯!我信任你!” 蘇鳴問道:“那……剩下的箭……” 柳安看了看他,低下了頭:“我隻……適應了這一點……” 蘇鳴萬萬沒想到她的答案是這個。 講道理,還是第一次見到柳安情緒這麼失控。之前溜走、去找自行車、生日回來,感覺都比不上這次在她心裡留下的深刻印象吧? 怎麼就不行了。 而且適應這個詞……難不成還有四支箭,就成了她可以對自己“適應”到哪一步的暗示? 不知道為什麼,蘇鳴腦海中浮現出了一個畫麵。 嬌羞異常的柳安“啪”地折斷了最後一支箭,意思是:可啪。 他猛地搖頭,不對勁! 氣氛不對勁! 那萬一情緒到了,她沒把那根箭帶著呢? 柳安看到蘇鳴搖頭,愕然問道:“不行嗎?” 難道又急了? 對他的信任是在與日俱增,但完完全全的信任,而且是像阿媽說的那樣,可以完全付出自己一生的人,總要一起再經曆更多的事情吧? 蘇鳴說道:“不是,我就是想到了某個有點怪異的畫麵?” “什麼畫麵?” 蘇鳴閉上了嘴吃飯。 雖然剛才的親吻很甜蜜,但誰曉得柳安知道了他剛才腦子裡在想和她一起鼓掌的事,她會是什麼反應? “你不是說,有什麼話,要敞開了說嗎?”柳安倒是很認真。 蘇鳴看了看她的樣子,囁喏地說:“我就是在想……你說適應……是不是代表,以後把箭作為我們可以到哪一步的暗示。” 柳安本想回答是的啊,然後反應過來他說的真實意思。 不是彼此的依賴和眷戀到了哪一步,是親密關係到了哪一步。 她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低頭吃菜了。 果然腦子裡還是想這些比較多。 可柳安畢竟沒有把手抽回來,蘇鳴樂嗬嗬地拉著她的手說:“不過沒事的,我現在更有信心和耐心了。我們慢慢來……” 柳安想起前幾天糾結自己的事,小聲說:“彆要我……主動……” 蘇鳴沒聽清:“什麼?” 柳安睜大著眼睛看向他:“我說這樣的事,怎麼能讓我主動!” 蘇鳴傻眼了,然後認真地說:“那你得保證,不打我。” 柳安看著他,這怎麼能保證?這保證了的話,他不是就會亂來了嗎? “我不能保證……我又不會故意打你……你懂得多一些,你自己不會判斷嗎?” 蘇鳴想想也是,反正以目前的關係來看,至少生命安全是有保障的。 於是他鄭重地說:“你要是下意識的反應,可千萬彆朝我那裡來。打壞就完蛋了!” 柳安一時沒明白是哪裡,看著蘇鳴。 蘇鳴低頭示意 低頭示意了一下:“還有其他要害!對哪些地方是要害,你懂得多一些。萬一你失手把我打死或者打殘了怎麼辦?” 柳安羞紅了臉,終於抽回了手:“你要做什麼事情,會引起我那麼大的反應!” 蘇鳴嗬嗬直笑,不信你不懂。 柳安確實懂,想起電視裡的很多畫麵。 果然,有開心就有煩惱。 對他又主動了一次,看看他腦子裡又想到哪裡去了! 蘇鳴又從桌子底下薅到她的手:“好啦,我會判斷好的,我也不想挨打啊。我們每次都像剛才那樣,慢慢來,才好。” 柳安放心多了,然後又不免想起將來,其他可能慢慢來的事。 她隻能埋頭乾飯。 蘇鳴瞧著她的模樣,心裡全是期待和滿足。 都有點不想去上班了。 但吃完了飯,柳安就催他:“剛才耽誤了很多時間……你快去上班吧。” “我舍不得。”蘇鳴拉著她的手,這句話特彆誠懇。 “晚上……不是還回來嗎?”柳安低著頭喃喃說了一句。 “那……再來一次?” 柳安的心怦怦地跳起來,又怯怯地看了一下陽台,小聲說:“彆人能看到……” “隔這麼遠誰能……”蘇鳴脫口而出,忽然想起之前帶柳安見識他手機相機性能的一幕,噎下了後半句,“那……去臥室拉上窗簾?” “我先去洗碗……”柳安抽回手就收拾桌上的碗筷。 “洗什麼洗,放著我來收,你喝了這杯紅糖水,先去把窗簾拉好!”蘇鳴興致勃勃地開始收拾起來。 柳安就覺得像是要做什麼壞事一樣,端著杯子就噠噠噠地跑了。 在臥室裡“咕嚕咕嚕”地大口喝著紅糖水,甜甜的味道在心裡發酵。 她放下杯子咬著嘴唇,就深呼吸了兩下,跪到飄窗上拉著窗簾,拉得小心翼翼,仔細看有沒有露出縫什麼的。 蘇鳴隻是把碗筷放到了廚房就過來了。 這樣的事,哪裡還忍得了? 一走出廚房門,就看到留在跪在飄窗上拉窗簾的背影,弧線勾人。 柳安聽到了腳步聲,手上的動作一頓,然後就趕緊轉過身來,又像上次一樣了,腳挨著飄窗,身體微微往後仰著。 蘇鳴站在離她幾步遠的地方,看著柳安,看得她的心越跳越快,呼吸也重了起來,忍不住伸出一隻手撐在飄窗上。 微微起伏的身姿似乎在向蘇鳴發出無聲的召喚。 他慢慢走了過去,先坐在她旁邊,手緩緩地伸過去摟住了她的腰,輕聲說道:“也坐著吧。” 他的手在柳安腰上微微用了點力,柳安確實覺得力氣慢慢在流失,腿有一點發軟。 於是她手上用力,也慢慢坐在了飄窗上。 這回蘇鳴反而沒有那麼急了,輕聲說道:“就這樣先坐一會……” 然後,腦袋輕輕挨在她腦袋上。 兩個人就在飄窗上,摟著腰,牽著手坐在一起。 房間裡安安靜靜的,蘇鳴說道:“這樣多好!” 柳安沒有出聲,靜靜地坐著,就這樣,確實很好。 連心情也漸漸平緩了很多。 就在這樣寧靜的氛圍裡,柳安想起了上次就是這樣在車裡坐著,隻不過他沒有摟著自己的腰,而是拿腦袋往自己頭上靠了靠。 然後自己揪斷了他幾根腿毛。 她輕輕笑出了聲,把手擱在他腿上摸了摸,竊笑著問:“上次痛不痛?” “……你說呢?”蘇鳴沒想到她提起了這件事,摟在她腰上的手就撓了撓,“那你覺得癢不癢?” “啊!停停停!”柳安按住他的手扭了幾下,兩個人就靠得更近了。 然後視線對在了一起。 拉上了窗簾的臥室裡沒有開燈,魚缸的微光變換著,照得兩人的臉上朦朧而柔和。 柳安也不知道是茉莉花的香,還是他身上的味道,還是其他的什麼。隻覺得心裡也漸漸柔軟下來,就這樣迷離地看著他,嘴巴向著他微微靠了靠。 蘇鳴一隻手摟著她的腰,一隻手撫上了她的臉,慢慢接近。 身高畢竟相差了有十幾厘米,柳安覺得自己幾乎得就這樣昂著頭。 但蘇鳴的手扶著自己的頭靠在他肩膀上,又不怎麼累。 柳安呼吸又漸漸快起來,不禁口乾舌燥地說:“阿鳴……” 蘇鳴停在近在咫尺的距離,彼此氣息可聞:“嗯?” “我的力氣……”柳安握緊了他的一隻手,另一隻手拽著他背上的衣服。 蘇鳴感受著她手的力度,隻覺得她現在就像一隻柔美可愛的兔子,像她描述過的雪兔一樣呆呆傻傻的。 他輕聲說道:“不用怕,我抱著你在。” 柳安的另一隻手轉拽為抱,身體鬆弛了很多,幾乎伏在了他身上,眼睛閉上了,小小的嘴巴卻微微張開來透著氣。 從唇角到臉頰,從下頜到脖子,這條優美的弧線,在昏暗的飄窗上被魚缸的彩燈照得熠熠動人。 蘇鳴抱著懷裡的安安,卻不再細細地看了。 他閉上了眼,將距離清零,笨拙卻熱烈,貪戀又憐惜。 氣息升騰,聲音瑣碎,金魚遊躥,花瓣亂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