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城一中。 已經開學兩個星期左右了。 透過教室的玻璃窗子,伴著早晨金燦燦的霞光,裡麵是奮筆疾書的高三學生。 “這個化學公式還是記不清楚。” “你就記得這個Na它和……誰來著,我給你看教材。” “英語單詞來考我幾個。” “你數學昨天模擬考的最後填空題的答案是多少?” 班級裡雖然亂哄哄的,卻全都是關於學習的討論。 過了半會。 “朝暮,數學老師找你。” 朝暮聞聲從試卷中抬起眼,垂直的高馬尾隨她的動作從耳側滑順到腦袋後。 物理課代表站在講台邊上。 她放下手中握著的筆,跟著那人走進辦公室。 ~ 高三這年,朝暮除了學習就是學習,每天最早一個到教室,儘管她次次模考穩居年級第一。 偶爾也會發發呆。 一發呆,就禁不住想到了歲聿。 那個曾經陪她的男孩,陪她等公交,哄她開心,給她係鞋帶,為她紮頭發,會給她分享生活,幫她擋風,帶她去京大…… 所有她的周圍都是他的影子。 但卻被自己推開了。 還是會在不經意間不由自主地想他,隻是不知道那個少年現在怎麼樣。 她也後悔過,如果當時歲聿複讀現在會是什麼樣。 不過,那都是之前了。 以後,他們該不會再有交集了吧。 “朝暮。” 遲腆突來的叫聲讓正在怔神的朝暮肩膀向上輕顫。 朝暮緩過來看她,“嗯?” 遲腆被她那可愛模樣逗笑,手指點朝暮的額頭,“你怎麼又發呆了?” “是嗎?” 朝暮也跟著笑了起來。 “對啊。” 遲腆倏地湊近過來,緊盯著她,“你這個小腦瓜在想什麼呢?” 她手托著腮幫子,“讓我猜猜,是不是在回想上節課的知識點?” 沒等朝暮回答,“貌似又不是。” 朝暮笑了笑,手覆上遲腆的手臂,說:“好了,學習吧。” “salute。” 遲腆正經地向她敬了個禮,還不到幾秒又自顧自地哈哈大笑起來。 看著她笑完,朝暮:“拚一下。” 遲腆沒聽清,“啊?” 朝暮上揚笑容,又詳細地說了遍:“拚一下salute這個單詞。” “salute――” 遲腆下意識地跟讀,“我想想哈。” “s-e-l-u-t-e,”她拚出來總感覺怪怪的,又哪裡說不上來,“就是這個。” “確定?” 遲腆點點頭,“確定。” 朝暮忍著笑,溫柔地給遲腆糾正:“錯了哦,第二個字母是a.” 遲腆想了想,“這樣拚的啊。” 又嘿嘿笑起來,“我經常說的詞竟然自己不會拚,朕給丟臉了。” 朝暮忍俊不禁。 兩人互相對視又笑了笑。 ~ 正值寒冬的時候發生了一件大事。 朝暮晚自習回家後,打開門換好拖鞋發現家裡沒人,燈也沒開。 她其實有點怕黑,尤其是獨處的時候,不是有什麼夜盲症,而是之前看過鬼片的後勁大。 現在仍然會幻想有的沒的,雖然知道隻是自己嚇自己。 鼓起勇氣摸到燈的開關,燈啪的打開,全房間都亮堂堂起來。 果然,房間沒人。 朝暮回到自己的房間,先去衝了個熱水澡,洗漱完就坐在書桌前寫作業。 電子屏的數字一點一點地翻過去。 到十一點半多,朝暮伸了個懶腰出去喝杯水,大廳裡依舊靜悄悄的。 她心裡隱隱有些擔心。 ;平常薑念都在家辦公,幾乎很少晚上出去。 朝暮拿起手機給薑念打電話,打了第一個沒人接,又撥了第二遍才接通的。 “媽。” 她叫出聲,“你怎麼還沒有回來?” 話筒那邊傳來陌生人的聲音,聲音很小很快沒了。 “暮暮。” 薑念頓了會,聲音比剛才喚她名字稍微平靜了些:“你做完作業先休息吧,我晚點回去啊。” “媽,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沒事啊。” 那邊的薑念擦乾眼角的淚,“暮暮你明天還要早起,少熬夜。” “好。” 薑念又叮囑她幾句,才掛了電話。 朝暮沒聽出任何異常,又刷了半套英語卷子,把學習用品收拾好之後,已經困的睜不開眼了。 差不多零點,女孩躺在床上睡著了。 夜是不平靜的夜。 ~ 隔天中午。 朝暮終於知道發生什麼事了。 她姥姥被查出得了胃癌,是晚期,腫瘤是惡性的,就算做手術也隻能暫時緩解病情,到一定階段還是會長的。 醫生說姥姥活不過兩年了。 薑念本來打算不告訴朝暮的,因為她高三不能被各種事情分心,但對於暮暮總歸會知道的。 薑念說著說著紅腫的眼眶又濕潤起來,強忍著不流出來,畢竟在孩子麵前要表現堅強。 “你姥姥她剛做完手術,已經順利把胃切了,她現在在休息。” 朝暮頭嗡嗡的,整個人大腦一片空白。 “你姥姥前幾個星期就想見你了,那段時間趕上雲城天氣驟降還下雨,就一直沒過來。” “加上我最近在搞策劃,也有好一陣沒去老家。” 朝暮眼淚嘩嘩的下來,白皙的小臉似被淚水清洗了遍,眼角滿是濕漉漉的。 所有的好情緒刹那間瞬間消失。 她姥姥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嗎。 為什麼生活對她姥姥這麼殘忍,她姥姥很善良的。 “媽。” 朝暮喊的聲音還帶著哭腔,她的心沉甸甸的,“我現在想去看看姥姥。” 都怨她。 一定是怨她好久沒去看姥姥了,姥姥才生的病。 “好。” 薑念擦去她的眼淚,瞥了眼時鐘,“你下午還有課。” “我想請假。” 薑念點頭同意了。 ~ 雲城第一人民醫院。 到了目的地,朝暮忙跳下車衝到醫院門口又停住腳步。 薑念手拎著飯盒,朝她大步過來,“怎麼了,暮暮?” “媽。” 朝暮轉過臉對著薑念,用手指著自己,問:“我臉上沒有異常吧?” “沒有。” 薑念微笑著幫朝暮理了理頭發,“我們暮暮狀態好得很。” 心裡卻儘是心酸。 她的女兒太過懂事了,從小時候就是,讓她最省心的那個,當初被留在老家隻哭過一次。 “那就好。” 朝暮擠出個平常的笑,故作輕鬆:“媽媽,我們去看看姥姥吧。” “好。” 到了病房,剛好護士從房間裡出去,薑念和女護士點頭示意。 “我媽睡了嗎?”薑念壓低聲音。 護士搖搖頭。 “可以進的。” 不知道是聽見了動靜還是什麼,李國芬的聲音從房間裡傳來。 “瓏玲來了啊。” 喚的是薑念的小名,薑瓏玲。 “哎,媽。” 薑念聽到後忙應了聲,朝暮控製不住地撒腿向李國芬跑了過去。 “姥姥。” 朝暮臉上溢滿開心的勁,小手握著乾硬布著厚繭的手,“姥姥,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