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王二毛知道這件事,他在用石灰水迷了斬穴人的眼睛後,就去了他家裡,把斬穴人的家翻了一個底朝天。也不知道翻到寶貝沒有,反正後來王二毛也死了。 屋裡抽風似的煤油燈光,映照著斑駁土牆上兩個傀儡一般不停搖曳的影子。是煤油燈的燈光,把倆人的影子醜化了,胖的是誌慶,乾瘦的是夏老漢。 門外的鐘奎一腳踹開房門,一步跨進屋裡,怒目而視夏老漢。 鐘奎滿臉怒氣盯著夏老漢。後者心理素質出乎意料的好,在遭到怒目而視時出奇的淡定。 夏老漢一雙老眼在煤油燈下,淡然的瞥看了一眼門口的鐘奎。跟老牛似的慢騰騰挪動視線,定定看著煤油燈綻開的燈花笑了。並且朗聲說道:“爆燈花,有客來。” 陳誌慶不解夏老漢為什麼看見煤油燈爆燈花也會那麼開心的。他不明白也就沒有搭訕,隻是出聲製止鐘奎的莽撞舉動,並且起身拉住他往門口送,打算讓這孩子繼續在外麵看著。好讓夏老漢繼續說下去,迫切的希望從他口裡聽到下文。 可就在這時,夏老漢視線從煤油燈上挪開盯著鐘奎開口說道:“讓他聽聽無妨。外麵有我的老夥計在,它雖然跟我一樣老得不中用了,但是耳朵還是很靈敏的。” 夏老漢口裡的老夥計,就是那條陪伴了他大半輩子的黑狗。 鐘奎也領教過那條狗的厲害,說它警惕凶猛自然不是虛有其表。 夏老漢都這樣說,誌慶也不好老把鐘奎往外推,再說他也有些不忍心。這不是怕魯莽鬨事才故意嗬斥住他,其目的也隻是想讓他回避一下而已。 鐘奎在誌慶的暗示下,先把房門關好,然後極不情願的就近挨著他坐下。 待鐘奎的情緒穩定下來之後,誌慶突然出口問道:“老哥,你覺得鐘漢生這個人怎麼樣?” 聽到誌慶說出鐘漢生的名字,夏老漢老眼皮在煤油燈下使勁的眨巴幾下,繼而眼珠子閃動一抹晶亮。誌慶知道他的眼睛一發光,故事馬上又要開始了…… 短暫的休息,讓夏老漢的思維愈發清晰,他慢條斯理佩佩而談,說出了蘊藏在心裡快要發黴長毛的故事。 夏老漢的記憶拉回到十幾年後,鐘漢生這個人做事踏實也機敏,腦殼子不是一般的靈活。但凡村裡有什麼活動,他是跑得最快的。 由於鐘漢生各種表現好,不久就被村裡提拔成會計。之後又成為民兵連長,後來就被提到縣城做了武裝部長。 那個時候村裡來了一批小知青,男男女女的,逐個被安排在農家小屋裡進行勞動教育。鐘漢生對這批知青很熱情,特彆對一個女娃子照顧得無微不至。 在當時鐘漢生可是很得人心,那些個知青對他更是崇敬得五體投地。 夏老漢講述到這,停留幾秒鐘,然後感歎道:“這人啊!原本是好好的,都是世道把人給折騰得變味了。不過要想好好的活著,就得像鐘漢生這樣,麵麵俱到,隨波逐流,才能安穩的活著。” 誌慶訕笑道:“那是,那是……” 旁邊的鐘奎卻對夏老漢的話,嗤之以鼻,把之前對老漢的好感在這一刻仿佛都幻化成一腔岔怒。在心中厚積薄發中, 薄發中,好等待時機爆發出來。 夏老漢無視鐘奎的情緒化,他磕巴著老鼻子老眼,張開漏風的嘴繼續說…… 村裡有一座年久失修的破廟,在之前這座破廟可不是什麼破廟,而是香火鼎盛人潮湧動的好廟。世道就像天氣,說變就變。上麵有活動來了,什麼四清五清的,清除牛鬼蛇神,嚴禁信奉鬼神什麼的。最先遭殃的就是那座破廟,破廟裡的泥菩薩都遭殃,被砸的砸,推到的推到。半月下來,一座好好的廟宇變成滿目瘡痍的破廟。 砸歸砸,還是有人悄悄的去廟宇,寄托自己的想法和期盼。 夏老漢也是其中一個,他屢屢想起老伴,就悄悄的去破貓裡拜那尊鐘馗像。 那天他剛剛進破廟來拜泥菩薩,就聽見破廟外麵傳來腳步聲和泣立聲。聽到有人來了,夏老漢緊張害怕了。還得趕緊的找地方躲藏起來才是,要不然第二天他就會站在高台上,戴尖尖帽遭人唾棄。 那尊受世人拜祭的泥菩薩遮住了夏老漢簌簌做抖的身子,卻沒法堵住他的耳朵。 夏老漢聽見進來的是一對男女,女的在哭,男的在悄聲說著什麼。接下來就聽到衣服撕裂的聲音,夾帶女聲更加隱忍的哭泣聲。 夏老漢不敢探頭看,也不敢發出半點聲音來。就那麼安靜的蹲在泥菩薩的身後,聆聽完整個發生的過程。 聽故事的鐘奎和誌慶同時出口問道:“男的是誰?” “我不知道,當外麵沒有動靜時,我出來沒有看見人。都走了,唉!作孽啊1 屋裡的三人再次陷入短暫的沉默,唯獨煤油燈不知疲倦的舞動妖異的的燈光,不停變幻著三人的身影。 夏老漢在極力思索剛才所講的有沒有遺漏,順帶緬懷一下老伴和女兒。 誌慶陷入沉思中,在思忖著老漢的故事細節,逐個分析其中的亮點處。 鐘奎在暗自對照夏老漢講的故事,跟在醫院看見的那個女人對他說的話。他們倆的故事,怎麼那麼相似?嬰兒!混蛋男人,知青……他們給自己有什麼關係? 夏老漢乾咳一聲,貌似煙癮來了。一顆眼淚在咳嗽時,尋著空隙從眼角處滾動下來。 誌慶正欲起身幫他拿煙袋,外麵突然傳來黑狗瘋狂的吠叫。 “歇息了吧!外麵有遠客,鍋裡蓋著飯。”夏老漢不知道是對屋裡的誌慶說,還是對鐘奎說,反正他們倆都沒有明白夏老漢說這話的意思。 奇怪的是,在夏老漢說出這句話時,外麵的黑狗吠叫聲音逐漸遠去。好像是出了院壩門,在追著什麼似的跑到河邊去吠叫去了。 鐘奎是想出去看看,可遭到夏老漢的阻擋。 夏老漢說歇息,那就歇息唄! 後來鐘奎才明白這句話原來是對賊娃子說的。‘遠客,是對賊娃子的戲稱,鍋裡有飯,就是說家裡有人,你忒膽大了,也敢來?’這其實也是一種對哪些不學無術好吃懶做,做了三百六十行裡最讓人瞧不起一行的戲稱。前麵的這句話應該是對這一行戲謔性質的警告語吧! 三人各自心裡有事歇息就沒什麼話說了,可是在第二天卻發生了一件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