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斷向前行駛的靈車裡,小孩版袁老頭被捂著嘴,一臉茫然加驚惶地聽著兩個陌生人的對話。

直到把他從人群裡扛出來的肌肉男因為陡然得知靈車司機要毀滅世界這個噩耗後,無意識地放鬆了手上的力道,小男孩才得以掙脫出來。

他猛地呼吸了幾口新鮮空氣,然後大叫道:“你們幾個不會是從精神病院跑出來的吧?!在說什麼亂七八糟的!”

怎麼就要毀滅世界了?

世界是眼前這幾個年輕人隨隨便便能毀滅的嗎!

肌肉男聞言嚇了一跳,反射性去看副駕駛座上藍眼睛的男人,連忙又要來捂他的嘴:“噓,彆亂說話!”

小男孩正要奮起反抗,幸好那個正在開車的棕發青年製止了肌肉男的動作。

“彆捂他了,小心他又進醫院。”

“就是就是!”小男孩目光炯炯地瞪了肌肉男一眼,突然反應過來,“唉等等,你為什麼要說又?”

雖然他確實是醫院常客,但這人怎麼知道的?他之前根本不認識這幾個人啊!

棕發青年抬頭看了一眼車內前視鏡,鏡麵清晰地映出他臉上有些嚴肅的表情,似乎準備告訴他們什麼不得了的秘密。

“因為我在另一個時空裡見過你。”他說,“那天你情緒太激動暈過去,被送進醫院了。”

後座上的小男孩和肌肉男便同時露出了震驚的表情。

“……啊?”

“另一個時空?!”

緊接著,他們就聽到了一個離奇得宛如電影一般的故事。

不斷重啟的時空循環、沒有記憶的其他人、儲存了這些時空的叛逆小球……

等棕發青年的話音落下,靈車裡安靜了好一會兒。

小男孩一臉恍惚地盯著他,肌肉男雙眼發直地望向他,藍眼睛男人則神情複雜地看著他。

片刻後,小男孩深吸一口氣,有點虛弱地開口:“要不你們還是把我送到醫院去吧……精神病院也行。”

今天發生的一切實在太離奇。

簡直讓他懷疑是不是因為老友的去世,自己傷心過度,精神都跟著不正常了。

他怎麼會變成一個小孩呢?又怎麼會有時間穿越這種奇事?

“你不相信嗎?”棕發青年沉吟了一下,嘗試證明,“我知道你姓袁,剛才的遺……你的朋友姓張。”

小男孩先是一怔,然後很快想到了什麼:“告彆廳裡就掛著老張的名字,而且那群王八羔子喊我袁叔叔,你知道我倆的姓氏也不稀奇!”

棕發青年並不氣餒,又說:“我知道你上衣口袋裡放著藥,情緒激動的時候會吃。”

“哦,說到這個,剛才這傻大個非要塞藥給我吃,差點噎死我!”

小男孩氣憤之餘,想了想:“但是我之前衣服快滑到地上,口袋裡的藥掉下來了啊,誰都能看見,還是我叫他衝回去幫我撿起來的。”

旁邊的傻大個立刻抗

議:“喂我好心幫你撿藥,你怎麼還罵人!”

“……”棕發青年隻好再找證據,“八天前的那個下午,你和張老頭在太陽公園下圍棋,那盤棋應該是你輸了。”

小男孩聽到這話,愣了好一會兒。

“八天前?”他陷入了回憶,喃喃道,“在那天之前,我和老張幾乎每天都在太陽公園下圍棋的。”

“而且,”說到這裡,小男孩的聲音變得非常小,“我基本每次都是輸的。”

“……”

果然是臭棋簍子,又菜又愛玩。

鬱白一時間竟有幾分絕望。

他放棄了向小孩版袁老頭證明異時空的存在,下定決心,轉而問身邊的男人:“你能讀取完蛋裡麵存放的時空嗎?”

社死就社死吧,至少謝無昉能幫他證明,說不定還能給出一些比口頭講述更有力的證據。

隻有他一個人記得的感覺好崩潰。

然而那雙浮現出歉意的灰藍眼眸告訴了他否定的答案。

“它還在封閉狀態。”

……可惡的叛逆完蛋。

謝無昉說完後,注視著他沒什麼表情的平靜側顏,忽然說:“抱歉。”

“乾嘛道歉。”手握方向盤的鬱白正看著前方閃爍的道路紅燈,“是它封閉起來不能讀取,又不是你的錯。”

“不是因為這個。”謝無昉說,“我之前以為,你是去了很多不同的時空。”

“我不知道是一次又一次重複的循環困住了你,而且其他人都沒有記憶。”

他用滿含歉意的聲音很認真地說:“那一定是段很孤獨的日子。”

鬱白依然看著前方的交通信號燈。

“沒有。”他神情如常,語氣輕盈地說,“我過得很開心。”

作為人類,他可比非人類會撒謊多了。

鬱白的確很享受那個漫長無儘的奇幻暑假,他擁有了許多開心的時光。

但那畢竟是一個隻有他保留著記憶、一切事物都會在22小時57分14秒後回歸原點的世界,期間的快樂或驚奇,沒有第二個人會記得。

無論是多麼喜歡的日子和經曆,到了翌日中午,都不能再繼續下去,一旦到期便戛然而止,仿佛從未發生過。

所以當然也有過孤獨和難受的時刻。

在偶爾產生了那種感受的日子裡,鬱白會直衝小區,拉著本該走進電梯的謝無昉一起跑向附近的河,同時氣勢洶洶道:“一起下地獄吧謝無昉!都是你害的!”

被他帶著投了河的男人並不反抗,而是問:“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鬱白才不回答他的問題,隻是微微揚起嘴角,又念一次他的名字:“明天見,謝無昉。”

冰涼徹骨的河水裡,身邊那抹灰藍猶如濃鬱至極的寶石,隨他一起沉入靜謐悠長的黑暗。

再後來……

他就學會了遊泳。

就跟他也學會了開車一樣。

想到這裡,鬱白忍不住笑了起來,又說了一遍:“我很開心,真的。”

前方閃爍的紅燈變成了黃,再變成暢通無阻的綠。

短暫的靜止結束,車輛繼續向前駛去。

謝無昉沒有說話。

後座上的嚴璟卻無端地歎了口氣。

“我突然覺得有點難過。”他瞪了旁邊的小男孩一眼,“都怪你,為什麼不相信小白說的話?”

“你說啥!”小男孩吃了一驚,“這麼離譜的事,難道你信了?”

“我當然信啊!”嚴璟用理所當然的語氣說,“小白不會在這種大事上騙我的,他從昨天晚上開始就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