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府裡,傅敦慚愧地跪在明珠腳下,臉色通紅。

明珠神色不明地坐在炕頭,捏著一粒黑子,正琢磨著放在什麼位置,他身後跪了個貌美的小妾,正用柔弱無骨的小手給他捏肩膀。

“罷了,你退下吧。”良久,明珠才開口。

傅敦狠狠地磕了個頭:“奴才不中用,請大人責罰。”

“這不關你的事,事不湊巧罷了,”明珠將棋子落下,頭也不抬地道,“回頭你尋機再投拜帖,勢必要讓索中堂知道你的本事……”

可話音未落,門外就穿來了三輕一重地敲門聲,明珠下棋的手微微一頓,無聲地擺擺手,讓小妾和傅敦都下去,屋子裡伺候的其他丫鬟親隨也退了個乾淨。

隨後,屋外才走進來一個相貌平平的男人,利落地打個千後,便用極低的嗓音說:“稟大人,索中堂上折乞休,皇上留中不發。”

明珠豁然站起身,目光一瞬間變得咄咄逼人起來。

“好一招以退為進啊……”明珠在屋子裡踱了幾步,目光不經意又觸及到他下了一半的棋,臉上浮現出一種奇異的笑,似是興奮又似狂態,他上前幾步,將那棋盤一掌撫亂了,黑白子嘩啦啦掉了滿地,他卻沒了動靜,隻是靜靜地佇立著出神。

他本想誘得索額圖攬權自重,他權愈重,便更便於攻訐,進而能將赫舍裡氏狠狠架在火上烤,誰知索額圖突然退居局外,這個被烤在火上的人,便成了他明珠。

這消息如今才傳出來,但恐怕皇上早就知道了,大阿哥的親王之位才會落空。

“真是妙啊,這是誰給索額圖出的主意?”明珠可不相信索額圖能有這麼敏銳,這折子上得恰到好處,如今諸位皇子剛剛封爵,太子爺本就被壓了一頭,皇上這時候是絕不會放索額圖回家的,說不定還會給索額圖些好處……索額圖的弟弟法保被革爵後,皇上一直沒讓他兒子法爾薩襲一等伯的爵位,這時候倒是可能用此來安撫赫舍裡氏。

這是一石三鳥之計,既保全了太子、毀了他全盤謀劃,還為赫舍裡氏拿回了爵位。

“你去查一查,這段時日,索額圖都見了什麼人?”明珠在索額圖府上安插了不少眼線,但最近沒聽說他有什麼異動,真是奇了怪了。

那相貌平平的男人應下磕頭,便低頭退了出去。

明珠卻背著手,踩著滿地棋子,獨自一人在書房裡站到了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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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子封爵一事塵埃落定,宮裡似乎又變得平靜了下來——因為四妃忽然發現,他們的兒子哪怕封了爵,好似也沒什麼大的區彆,康熙依舊最疼愛太子,對兩個郡王、幾個貝勒兒子照舊呼來喚去,高興了就誇一句,不高興就狠狠地罵,一樣沒什麼情麵。

但阿哥裡頭,卻漸漸有了派係之分,太子爺身邊跟著四阿哥、五阿哥還有個十三阿哥,八、九、十這三個阿哥因為年紀相仿一向比較要好,但近來又捎帶上了個老十四。

三阿哥沉迷修史,七阿哥繼續沒什

麼存在感,關起門來過自個的小日子。

大阿哥明麵上平等地看不起所有弟弟,獨來獨往,但實際上八阿哥身為惠妃養子,他聚攏了幾個兄弟在身邊,外頭的人也都將他們看做是大阿哥的勢力。

得封直郡王以後,背地裡稱呼大阿哥為“大千歲”的人也多了起來。

程婉蘊頭一回從下人嘴巴裡頭聽見這個稱呼的時候就在想,九龍奪嫡的局麵終究還是來了,隻是她身處毓慶宮內部,身前站了個如青山一般的太子,似乎這時候宮中局勢的悄然變化,並沒能影響到她的平靜生活。

她現在最大的事,就是幫額林珠拔牙。

額林珠開始換牙了,兩顆門牙前幾日就開始鬆動,但鬆了幾天也沒能掉下來,程婉蘊便想到她小時候也是這樣,後來她奶奶用一根棉線栓住她的牙,另一頭栓在門把手上,然後趁她不注意,猛地把門一關,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就把她的牙扯下來了。

但……是真疼啊!

程婉蘊不忍心給額林珠用這法子。

但她這幾天門牙鬆,總忍不住用舌頭去舔,或者拿手摸,程婉蘊總覺得不大乾淨,每天都把人叫過來問上幾句,然後成天換著法子做些什麼醬大骨、筒骨湯給額林珠咬,期待著把那倆門牙給磕下來,不然聽說老是掉不下來,新牙總是冒不出來就容易長歪。

折騰了好幾日,似乎沒多大效果,程婉蘊晚間睡覺都還在愁這件事,撐著下巴問太子爺:“二爺,您小時候怎麼拔牙的?”

胤礽剛泡完澡,因屋子裡地龍燒得很熱,他就穿一件單的寢衣,胸膛還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