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你來我往切磋幾百招,難分勝負,在彼此心中都覺得對方太猛了。

劉綎身上是一種經曆過戰場的勇猛,沒有花裡胡哨,招式簡潔明了,若是麵對敵人,那就是取人性命的打法,但麵對的是皇上,又多了一絲猶豫。

朱翊鈞完全不同,他沒有經曆過生死攸關的戰鬥,一招一式體現出來的純粹是武學上的天賦和造詣,也沒有劉綎那樣的心理負擔,反倒能在比試中占據上風。

但他心裡也清楚,劉綎若不是有所顧忌,不一定打不過他。

朱翊鈞也不想為難劉綎,打儘興了便收起木棍:“行吧,今日比試到此為止。”

“下次,你帶上趁手的兵器,咱們再來比一回。”

他倒也不是隨口一說,第二日,他又宣劉綎進宮,這一次是讓他詳細說了說九絲之戰的情況,奏疏上沒有的細節。

此後,一連幾日,劉綎都被他宣至文華殿,要麼切磋武藝,要麼研討兵法,要麼讓他闡述對大明將來邊防形勢的看法。

直至劉綎跟隨劉顯離京,奔赴南京,朱翊鈞給了他些賞賜,讓他上任去了。

轉眼一年過去了,考成法從提出到庭議再到頒布和落實,整整花去一年時間。

好在張居正這個首輔雷霆手腕,對於那些反對派說一不二,考成法才能順利實施。

為了慶祝新政在全國各地方落實,張居正給朱翊鈞送了一件禮物。

那是一麵十六開的屏風,中間繪製著一麵完整的大明疆域圖。兩邊是六部、都察院等衙門主要官員的名單和職能,名字可根據人員變動隨時更換。

什麼事該什麼人負責,什麼期限內完成,隻要看這麵屏風就能一目了然。

朱翊鈞很喜歡這個禮物,雖然是以內閣的名義進獻,但他心裡也很清楚,這是張居正花的心思。

屏風就擺在文華殿,每天經筵日講,朱翊鈞都能看到。這也是張居正的用心,讓皇上清楚,朝中現在有哪些人,每日都在忙什麼。

考成法既然已經頒布,那麼就要堅決執行下去。張居正對京官的考核非常嚴格,哪怕隻是六部一個小小主事貪墨銀兩,首輔都會親自詢問不肯放過。

按照這個嚴格程度查下去,朝中沒有幾個人屁股是乾淨的,一時間人人自危,寧可勒緊褲腰帶過日子,也不敢再把手伸向灰色地帶,生怕明日一睜眼,自己就該跪在首輔麵前,陳述貪汙受賄的犯罪經過。

一轉眼到了年底,既然考成法已經落實下去,明年,張居正就該大刀闊斧的從各方麵進一步推行改革。

這日,馮保接到皇太後的傳喚,去了趟慈寧宮。

回到文華殿,朱翊鈞的課也上完了。今日進講的人是馬自強。

馬老師雖然課講得好,但太過古板正直,朱翊鈞跟他沒什麼悄悄話可說,進講結束,他就讓人回去休息了。

正好馮保回來,朱翊鈞招招手,喚他過去一起批閱奏章。

今日的

奏章都是各部的例行公事,也沒有什麼特彆的,朱翊鈞大致看完了,就讓人發往內閣處理。

他坐下來喝了口茶,才想起來問馮保:“對了大伴,母後叫你過去說了什麼?”

馮保答道:“太後關心陛下近日的學習情況。”

皇太後每個月總要把馮保叫去幾次,詢問他朱翊鈞最近的情況,有沒有好好讀書,對於國政的了解和處理如何。

朱翊鈞又問:“沒說彆的嗎?”

“說了。”

“什麼?”馬上就到年底,朱翊鈞又要過生日了,他心念一動,以為皇太後又要操心他的婚事,趕緊補充了一句,“要是我不愛聽的,大伴就不要說了。”

馮保笑道:“與張閣老有關,不知陛下愛不愛聽?”

“與張先生有關?”朱翊鈞抬起頭來,“母後說了什麼?”

馮保回道:“太後讓我給張閣老講個故事。”

“講故事?”朱翊鈞有點摸不著頭腦,“講什麼故事?”

“姚崇的故事。”

“姚崇?!”

姚崇,唐朝名臣,萬歲通天元年,因契丹侵擾河北,連陷數州,姚崇主持軍務,條理清晰,得武則天賞識,從兵部郎中擢升兵部侍郎,又升兵部尚書,直至名列宰相。

神龍元年,姚崇與張柬之、桓彥範密謀神龍政變,逼迫武皇退位,擁立中宗,後又因不肯依附太平公主而被貶謫。

直至玄宗即位,力排眾議任命姚崇為宰相。姚崇提出這“為政先仁義”、“不求邊功”、“中官不預公事”、“國親不任台省官”、“行法治”、“租庸賦稅之外杜塞貢獻”、“寺廟宮殿止絕建造”、“禮接大臣”等十事要說,玄宗若答應,他才肯接受任命。

玄宗欣然答允,姚崇任中書令,革故鼎新,大力推行新政,興利除弊,罷去冗職,選用賢才,抑製皇親權勢,輔佐玄宗開創開元盛世。

朱翊鈞思忖道:“母後將張先生比作姚崇,是在肯定他的新政,也委婉表達了信任之意。”

馮保沒說話,這確實是皇太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