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小動物,朱翊鈞就不困了,一翻身坐起來,赤著腳懸空在冰鑒外,眼神迷離,看著太監走進大殿,又看了看他身後。
很遺憾,沒有小動物,隻有三個老頭子,分彆是徐階、袁煒和剛返京不久的兵部尚書楊博。
朱翊鈞晃著小腳丫,有些迷惑了,難道這次胡宗憲送來了更大的祥瑞,已經送去了萬歲山。這三位大人,是準備跟著皇爺爺去看白色動物的嗎?
太監呈上奏疏,嘉靖隻看了一眼,便激動起身:“台州大捷!”
正在朱翊鈞思考“台州大捷”是什麼祥瑞的時候,大殿內外所有人齊刷刷跪了下來:“恭喜皇上。”
“多年以來,倭寇長期盤踞東南沿海一代,侵擾浙江多年,當地百姓飽受其苦,如今終於得以平定!”
除了捷報之外,胡宗憲另外呈上一份請求為參戰將領封賞的奏疏。嘉靖讓人念出來:
“自四、五月起,倭賊分犯台州水陸諸處,台金嚴參將戚繼光,共擒斬倭首一千四百二十六夷,焚溺死者四千有餘;身經百戰,勇冠三軍。持秉廉公而士心鹹服,令行禁止而軍容整齊。執銳披堅,見賊則輕身先進;絕甘痛苦,遇士則推腹不疑,隨旌旗之所指,即捷報之連聞。台民共倚為長城,東浙實資其保障。功當首論,破格優錄,以風諸將也。”
朱翊鈞曾經多次聽到“倭寇”這個詞,大多數時候皇爺爺提起,都是咬牙切齒,卻難得見他如此興奮。
這封奏疏,朱翊鈞聽了個一知半解。其中大部分聽不懂,隻聽懂了一個名字——戚繼光,聽起來很勇猛的樣子。
夜裡睡覺的時候,朱翊鈞向馮保提起了這個名字:“大伴,戚繼光是不是很厲害呀?”
“當然!”馮保讓人把寢殿的窗戶全都打開,又息了大部分燭火。不時吹來陣陣微風,帶走一絲暑氣。
朱翊鈞穿著一件寬大的綿綢寢衣坐在床上,偌大的殿內隻留了兩盞燈火,床的周圍很暗,但他的眼睛卻很亮。
馮保拿了把扇子,坐在床邊,哄著他躺下來,一邊給他扇風。
朱翊鈞乖乖地躺下來,問道:“那個送小鹿和白龜的胡宗憲和戚繼光,誰厲害?”
馮保說:“都厲害。”
“誰更厲害?”
馮保稍微想了想:“我覺得……還是戚繼光厲害些。”
朱翊鈞翻了個身,拽住他的手輕輕搖晃:“大伴,我要聽故事!”
馮保笑著問道:“殿下今日想聽什麼故事?”
“抗倭的故事。”
“……”
從去年開始,他就一直吵著要聽抗倭的故事。雖然一開始,要給他解釋許多他沒聽過的詞語耗時耗力,馮保第一天講完就打算放棄了,準備拿《龜兔賽跑》糊弄他。
但朱翊鈞這小家夥沒放棄,《龜兔賽跑》要聽,抗倭故事也要聽。
馮保腦子裡存儲的兒童故事畢竟有限,把東西方故事加起來,一天一個,也堅持
不了幾天。
既然他要聽抗倭的故事,那就繼續給他講。開頭依舊十分艱難,每個詞都需要給他做詳細解釋,不過堅持每天給他講一段。到後來,漸漸地他也聽懂了許多,並且還真能聽進去,往往故事聽完,還沒能入睡。
馮保問“上次我們講到哪裡了?”
朱翊鈞想也不想就回答道:“倭寇有兩萬兵力,俞大猷隻有兩萬人,打不過,按兵不動。”
“啊對……”
講到這一段,浙江張經是個避不開時任總督張經。這是個敏感話題,雖然趙文華已死,嚴嵩父子也已經倒台,但人是嘉靖下令殺的,皇上死要麵子,最狠彆人說他錯了,也不曾給張經平反。
馮保不敢多提,張經的名字一帶而過,重點講俞大猷:“這位俞將軍,他可厲害了。”
朱翊鈞問:“怎麼厲害了?”
“他……武功特彆好,精通棍法和劍術。單槍匹馬上少林寺。”
沒等朱翊鈞開口問,馮保便解釋道,“少林寺在河南嵩山,是一座很有名氣的寺廟,據說那裡的和尚個個武藝高強。”
“俞將軍就去找和尚們切磋一下,和尚們依次出來展示武藝,俞將軍嗤之以鼻,說和尚們把老祖宗的本領都丟了。和尚們聽了不服氣,請俞將軍指教,俞將軍表示:跟我打,你們還得再練幾年。”
“俞將軍打贏和尚了嗎?”
“我猜……應該打贏了。”馮保又道,“因為和尚們請求俞將軍留下來,幫助他們修複失傳的武學典籍。”
“哇!”朱翊鈞一翻身坐起來,“俞將軍好厲害呀~”
馮保繼續說道:“後來,總兵歐陽必進派俞將軍去平定叛亂。”
歐陽必進朱翊鈞聽說過的,嚴嵩的小舅子,當了兩個月吏部尚書,就被嘉靖要求致仕。
“叛軍有幾萬人,俞將軍隻帶了兩名隨從,就去與叛軍首領談判。其中一人自稱能與猛虎搏鬥,出來找俞將軍單挑。俞將軍輕而易舉將此人斬殺,叛軍被俞將軍深不可測的武功震懾,表示歸順。”
“因此,俞將軍不費一兵一卒,成功平定叛亂。”
聽到這裡,朱翊鈞直接站了起來,手舞足蹈的在床上蹦躂:“太厲害啦!太厲害啦!我也要跟著俞將軍學功夫!”
“啊???”馮保萬萬沒想到,他竟然會冒出這樣的想法,“俞將軍在浙江,距離京城很遠的。”
朱翊鈞咬著下唇想了想:“我讓皇爺爺叫他回來!”
馮保去拉他的小手:“俞將軍正在東南剿滅倭寇,保衛那裡的國土和人民不受侵犯。身負重任,怎能說走就走?”
朱翊鈞想了想,認為大伴說得有道理:“那好吧,我先讓彆人教我功夫,等我長大了,就去浙江找俞將軍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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