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孩子的第一次家長會,狄思科還是很重視的,不到四點就冒著大雪從郊區進城了。
被一年二班的小班長引進教室的時候,同桌的家長已經坐在了位置上。
與小班長道了謝,狄思科就客氣地跟隔壁家長寒暄:“同誌,咱兩家孩子是同桌啊?您家孩子叫什麼名兒?”
於童才不想陪他在孩子班上丟人,警告地瞪他一眼說:“我女兒叫狄謹言,我也知道您兒子叫狄謹行,您快坐下吧,彆現眼了。”
聞言,前桌的女家長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看稀奇似的回頭瞅了這兩口子好幾眼。
狄思科樂嗬嗬地坐進兒子的位置上,一邊從桌肚裡掏試卷,一邊跟媳婦說:“我參加工作這麼多年,從來沒請假早退過。我去跟考勤報備的時候,人家問我早退原因,我說給小學生開家長會,好懸沒把人家笑死!”
騰飛管理層的平均年齡是37歲,這還是被他拉低過的。
即使是年富力強的Carry總,孩子也已經上中學了。
狄思科是唯一請假給小學生開家長會的。
於童失笑:“誰讓你非要湊熱鬨?我一個人來開會就能代表全家了。”
“這不是顯得咱重視學校和老師嘛,”狄思科湊過去耳語,“咱家這倆小崽三不五時就被老師提溜到講台下邊坐著,咱們家長當然得給老師留個好印象啊,爹媽全都出席家長會,也算是尊重和支持老師工作了。”
他瞅瞅站在門口負責引導工作的兩個小班長,心裡還有點惋惜。
剛開學那幾天,因著狄嘀嘀的知名度,老師讓她暫代過一陣子班長。
但這孩子總跟弟弟說話,不能起到模範帶頭作用,當然就不能當班乾部了。
剛佩戴了沒兩天的兩道杠被老師收了回去,狄嘀嘀沮喪了好幾天。
主要是覺得丟人。
沒當過也就算了,當過還被擼了,那不就是明擺著說她表現不好,不能勝任嘛。
倆孩子在家嘰嘰咕咕了幾天,後來不知這姐弟倆是如何操作的,反正沒過多久,姐姐又跟老師要來了一個文藝委員的職務。
不過,他家這倆孩子自由散漫慣了,大問題沒有,小毛病不斷,狄思科怕老師把他閨女好不容易弄來的兩道杠再次收回去,所以,作為家長,隻要有機會就要好好表現,希望能幫他家倆孩子加點分,給老師留一個好印象。
夫妻倆相互交換著看了一下孩子的期末考試卷子,看到兒子的數學卷子時,於童表情古怪地說:“老師隻給他扣了一分,算是很給麵子了。”
這張試卷上的所有“口”都被鉛筆塗黑了,打眼一瞧卷子上像被紮了好多窟窿眼似的。
“我看他是太閒了,回頭我給他額外增加點作業。”狄思科在教室裡尋覓一圈,大多數家長都已經就位了,他很有勝負欲地問,“哪位是沈思博的爸爸啊?”
於童往第一桌的VIP專座上望了一眼,“好像還沒來呢。”
沈思博跟他家雙胞胎算是難兄難弟,也是經常被老師提溜到VIP專座的學生,最近這個月更是一直霸占這個位置。
可以說,有了沈思博這個小胖墩在前麵衝鋒陷陣,即使他家雙胞胎偶有出格之舉都沒那麼顯眼了。
“我還想會一會沈博士呢,”狄思科小聲嘀咕,“沈博士這學曆,那可真是妥妥的高級人才了。”
他還有點羨慕呢!
於童揶揄道:“沒關係,再過不久,咱家也能出一個狄博士。”
“……”狄思科實話實說,“考試壓力還是比較大的,不一定能考上。”
他想讀個博士,不是單純為了跟其他家長攀比。
早在前年,他在黨校培訓時,就有了繼續深造的念頭。
當時他們班裡有50名學員,其中4人擁有博士學位,跟他同宿舍的鄒舟也是博士。
這就說明在國有骨乾企業的領導崗位上,大約有8%的人是知識型領導。
狄思科與這四位博士都接觸過,人家確實有兩把刷子,在企業管理上都很有見地。
在黨校那樣濃厚的學習氛圍裡,狄思科當即就生出了讀博的想法。
然而,國家對在職研究生的申請條件有了新的規定。
申請博士學位的人,要在獲得碩士學位以後工作五年以上才能提出申請。
他當時還不滿五年,到今年才算是符合報考要求了。
可是,選擇學校、專業和導師也是很大的問題。
他之前還有過去中央黨校讀博的心思,但詳細打聽以後才發現,黨校的在職博士每年隻招收兩人,而且要求第一年必須脫產學習。
他在單位還有工作,不可能脫產一年,所以就隻能將眼光放在普通高校上。
選擇經濟或法律專業。
今年三月份報名,五月份考試,他得在此之前找到一個學術能力強,又願意帶他的導師。
光是想想這些,他就頭大了。
不過,在這間教室裡,感覺頭大的顯然不隻他一人。
被狄思科念叨的沈博士其實早就來了,就坐在第一排。
孩子的兩門課才考了100分,他當然得早點來學校跟老師聊聊。
兒子那套單人單座,讓他如坐針氈,趁著隔壁家長還沒來,他就坐到了人家的座位上。
可是,隨著教室被漸漸坐滿,他又不得不重新坐回去,接受全班家長的注目禮。
大孝子沈思博隻做到一半的試卷,讓優秀了半輩子的沈博士難得難堪了一回。
更讓他尷尬的是,家長會上還有個家長代表上台發言的環節。
因著他是所有家長中學曆最高的,又是大學教師,黃老師早就跟他溝通過,讓他在家長會上給大家分享一下教育和學習心得。
沈思博平時調皮搗蛋了一點,但成績還不錯,誰也沒想到這死孩子能在期末考試的時候考個倒第一!
狄思科望著講台上滿臉通紅
的沈博士,原本堅定要讀博的心思都有點動搖了。
他要是讀了博士,下一個上台丟人的不會是他吧?
瞄一眼狄謹行那張全是小黑點的數學卷子,這事還真不好說。
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於童小聲說:“沒關係,你放心讀博吧,以後我來給他們開家長會。”
*
事實上,兩口子的擔憂屬實多餘。
今年過年早,家長會結束沒幾天,郭美雲就從法國飛回來過年了。
了解了孫子孫女的情況後,郭美雲特意來了一趟北海公園,給兩個孩子製定了一份寒假作息時間表。
規定了他倆從幾點到幾點練琴、畫畫,幾點到幾點寫寒假作業,其餘時間可以看動畫片或者自由活動。
狄嘀嗒發現上午的時間都被占滿了,就不太樂意地說:“小奶奶,我上午還想看動畫片呢。”
“哪一部動畫片?”郭美雲問。
“《忍者神龜》。”
郭美雲拿出下周的《電視報》翻了一遍,北京台在每天上午10點播半小時的《忍者神龜》,不過下午4點05分會有重播。
“你可以在下午4點看重播。”
“但姐姐還要在4點看《美少女戰士》,咱家隻有一台電視機。”
狄思科插話說:“你的意思是,再給你買一台電視機看動畫片唄?”
狄嘀嗒抿著嘴不高興。
“我們娘仨說話,你彆打岔,”郭美雲擺擺手,想將胖胖攆出去,又問孫子孫女,“6點多你們有安排嗎?”
“沒有,最近大風車的節目不好看,我都不愛看了。”
“那行,那就看六點鐘的《美少女戰士》,姐姐可以嗎?”
狄嘀嘀:“可以呀!”
祖孫三人商量好了作息時間,郭美雲笑道:“咱們先試行一下,要是有不合適的,再隨時調整時間,沒問題吧?”
倆小孩點頭。
每天隻忙一上午,下午就可以隨便玩了,其實也還行。
“那好,咱們今天就開始執行。”郭美雲看了眼腕表說,“現在是晚上7點40分,按照時間表的規定,你倆要在七點半到九點之間練琴,然後洗漱睡覺。現在已經到你們練琴的時間了,快去吧!”
練琴本來就是每晚的必修課,倆孩子沒什麼異議,很快就各自散開了。
狄思科感歎道:“幸虧您回來幫忙整治他倆了,不然下一個上台丟人的就是我和童童了。”
他跟於童都是成年以後才慢慢發跡的。
於童比他強一點,從小練舞蹈,能跳進歌舞團,需要很強的自律性。
他小時候則比較散漫,在他印象裡,小時候隻有瘋玩,好像沒怎麼學習過,所以也不舍得對倆孩子太過嚴厲。
與他們夫妻不同,郭美雲是從小優秀到大的人,能從農村考進北平四大名校,不但要有天賦,還需要很強的恒心和自律。
在培養孩子學習習慣這
方麵,比他們都有發言權。
方案得到了兒子的認可,郭美雲心裡挺高興的,正想說什麼,卻聽到了從琴房裡傳出的動靜,她不由皺眉問:“你們沒給房間做隔音嗎?”
“做了,但效果不太好。”
倆孩子鋸木頭期間實在擾民,於童給兩個琴房都做了隔音處理,不過目前的技術有限,隻能說聊勝於無吧。
“我鄰居家也有孩子在學鋼琴,但隔音做得非常好,對我基本沒什麼乾擾,”郭美雲說,“等我回去以後跟人家打聽一下,看看他們的隔音是怎麼做的。”
狄思科笑道:“您才剛回來幾天啊,就想著回去了!我看您也彆總在農村呆著了,我姥姥知道您過得好就行,也沒說非得把您栓在家裡。您在這邊住一陣子吧,過兩天我的一個朋友要開個人演唱會,我打算帶全家去捧捧場呢,您沒什麼事的話,跟我們一起去吧!”
郭美雲爽氣地答:“那我給你大舅打電話說一聲。”
……
老黃的首場個人演唱會是在首都體育館開唱的。
狄思科曾一度懷疑,將近兩萬個座位是否能夠坐滿。
不過,到了現場以後,他就知道自己杞人憂天了。
不但場館裡坐得滿滿當當,而且外麵還有好多沒能買到門票的歌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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