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戈涅回首。
提溫呼吸停了半拍。他沒想到她會在這種情況下轉頭看他。
太近了,近到看不到彼此神色的全貌,於是能作為線索解讀的,便隻有細微的體征變化:呼吸和心跳是否加快,臉頰上血色的濃淡,瞳孔有沒有不受控製的收縮……
但安戈涅很平靜。
紅讓人聯想起熱情,她有熾熱的眸色,眼神卻經常透出一點袖手旁觀的冷。此刻似乎也不能成為例外。
她在觀察他。
因為近距離對視而提速的心跳便重回死氣沉沉的步調,提溫覺得他已經知道她會做什麼選擇。
她卻在這時不疾不徐拋出疑問:“如果我不想扣下扳機,但也不準備逃跑,你就沒有給我準備第三種選項嗎?”
提溫包覆著她的指掌收緊了些微。
“那是你會做的選擇嗎?”他盯著她瞳孔裡自己的虛像,聲音很低。
用問題回答問題,他們都是個中好手,安戈涅悶笑了一聲:“你不說清楚,我怎麼能判斷我會不會選?”
繞著圈子一來一回,仍然沒人直白地點破那第三種可能。
“不願意說就算了。”安戈涅轉回去,確認槍口仍然瞄準靶心。她的指腹順著扳機滑動了一個來回,突然按到底。
扳機扣動的那刻,突如其來的發力壓住她的手,帶動槍口驟然往下偏移。
但終究還是晚了。
零點五秒、乃至十分之一秒的間隙,足以容許激光子彈自槍膛激射而出。激光熱|兵|器的一大優勢就是響應速度極快。
哧!
激光彈撞上保護性的水幕,發出輕輕的一聲尖叫,殘餘的能量碰擊後方的感應牆。
子彈攜帶的熱能瞬間將水牆蒸發為氣態。蒙蒙的水霧散逸,暫時遮住槍靶,看不清打中的是哪一環。
於是有那麼短暫的片刻,提溫那份妄念的生死暫時處於一元之外的混沌之中。可惜射擊評分係統不會顧及任何人的心情,清脆的電子提示音隨即響起:
“中靶!”
水霧徐徐地敞開,露出壓在靶心邊緣的黑色著彈點。
提溫的手顫抖了一下。他鬆開安戈涅,她再次回轉身的時候,他麵色有些蒼白,卻還是擠出了一絲微笑:“那麼……如你所願。”
安戈涅尖銳地逼問:“是如我所願,還是如你所願?”
他默不作聲,但劇烈閃動的雙眼幾乎直給答案。
她吸了口氣:“你不想要彆有所圖的敷衍,你要我的在意,而且是獨一無一的、不論得失的在意,是這樣嗎?”
有一些願望之所以不可言說,是因為言語將其具體的勾勒的時刻,也是它失去立足之處的瞬間。
由胸腔內部向外蔓延的空虛鈍痛讓金發青年彎起了眼角。這明明是他一直以來刻意追求的痛楚,卻第一次有些難以忍受。
他的眉心蹙出褶皺,神色卻稱得上溫柔:“無論我
對你而言是什麼,我知道你都給不了我這些。他們還各有各的用處,你不會放棄任何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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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戈涅側眸看著槍靶上的那點焦黑,低聲笑起來:“多狡猾。”
下一秒,她唇角的弧度驀地收斂乾淨。她幾近冷酷地問:
“如果你真的那麼期望,為什麼在最後時刻又把槍口往下壓呢?”
不給他編織出合理說法的機會,她又連發三問:“你要解脫,可假如我沒那麼好心,偏不願意你解脫呢?你也有你的用處,我為什麼要放棄你那份好感帶來的利益?而且,現在我開了這一槍,你就立刻釋懷了?”
她將殘留著餘熱的槍管貼上提溫的臉頰。
他下意識偏頭遠離熱源,她惡作劇得逞似地眨眨眼,朝他吹了口氣:“真的嗎?”
提溫的瞳孔放大了,一瞬不瞬地盯住她的模樣有些無措,仿佛因為她的臉孔目眩神迷。他的眼珠掙紮地來回移動著,漫長的數秒,最後沒能將視線從她這裡挪開。
“還沒有。”半晌,他終於說,聲音有些喑啞。
安戈涅握著槍的手垂落身側。她後退一大步,清了清嗓子:“不可能當作什麼都沒發生。提溫,到了這個地步,我和你不可能回到從前。至少短時間內不可能。我甚至不確定維持現狀是否可行,那可能隻會變成另一種敷衍。”
提溫認真地聽著,臉上沒有表情。
她低頭端詳自己持槍的手,還有從指縫間看得到的這具身體:“無論對象是誰,奮不顧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