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臉貼了冷屁股,韓霽也沒介意,他笑著跟街坊鄰居打招呼,眼睛瞟向巷子裡的某一個門,當日思夜想的姑娘從門裡出來,他的嘴角高高揚起。

“少將軍,好幾個月沒看見你了。”二旺奶看了鸚鵡一眼,說:“鳥都忘了你長什麼樣子。”

“嗯,有事耽誤了,前幾l日才回來。”韓霽抬步離開,說:“你們忙。”

鳥飛在他前麵落在海珠肩膀上,趾高氣昂地望著他,偏過鳥頭在海珠耳邊嘀咕:“姐姐,他是誰?”

“夠了啊。”韓霽受不了它這副賤兮兮的德行,吃了他買來的鬆子榛果,養得羽毛油亮蓬鬆,日子好過了反過來挑撥離間是怎麼回事?

海珠的目光在他臉上遊移,說:“進屋吧,你看著瘦了點。”

“訓練的力度大,吃食又不講究,是瘦了點。”進屋看見齊阿奶和齊二叔,韓霽挨個叫人,解釋說:“我本來打算在比武大會前回來的,奈何又遇了些事耽誤了。”

“早幾l天晚幾l天不打緊,你的事重要些。”齊阿奶正在刮魚鱗,說:“晚上在家吃飯,今天瓊崖的商船過來了,我去買了兩隻雞四個椰子,晚上燉椰子雞,再煮些魚丸,聽海珠說你喜歡吃麵,我們晚上擀麵條吃。”

“行,麻煩祖母了。”

“我不麻煩,我就刮刮魚鱗,做飯燒火都是幾l個孩子的事。”齊阿奶扭過頭繼續刮魚鱗,讓韓霽隨意坐。

韓霽看了海珠一眼,說:“我明天一早來下聘,聘禮已經在碼頭了,你要不要提前去跟嬸娘說一聲?”

“是該說一聲,等冬珠回來了讓她去跑腿。”齊阿奶開口。

韓霽直直看向海珠,不斷朝她使眼色。

“我走一趟吧。”海珠忍笑起身,說:“魚丸我待會兒回來了做。”

“我喊廚娘過來。”韓霽跟著往外走。

齊二叔“啾”了一聲,在鳥看過來時他往外指,鸚鵡立馬撲撲往外飛:“等等鳥。”

韓霽不想讓它跟著,他從腰上解下一個滿當當的錢袋遞過去,說:“我給你剝了鬆子,你提回去吃。”

鳥不收,非要跟他對著乾,飛在人前出了巷子。韓霽氣得把布兜解開,抓鬆子給海珠,說:“不給它留,我倆吃,全吃完。”

鬆子剝了殼,粒大飽滿,海珠仰頭全部倒進嘴裡,她鼓著腮幫子咀嚼,含糊地問:“在船上剝了一天?”

韓霽點頭,他說到做到,不打算給鳥吃了,學著海珠的動作,抓一把鬆子仁一口倒進嘴裡。

兩人一路走一路吃,她一口他一口,鸚鵡飛行的速度慢了下來,它落在屋簷上盯著大口吃鬆子的人,看著海珠等她說話。

“繼續飛,走在前麵開路。”海珠出聲。

鸚鵡又往前飛一截,這一次落在路邊的樹上盯著慢步走過來的人,眼瞅著錢袋一下下癟了,人走到樹下時,它厚著臉皮落在韓霽肩膀上,歪頭問:“好吃嗎?”

“好吃,一大口一起嚼,

太香了。”韓霽抖著錢袋倒出最後一捧,

顛著手說:“炒過的鬆子脆脆的酥酥的,

我這趟過來隻帶了一匣子,剝了殼就隻有這一兜。”

鳥的黑豆眼瞄著手心裡的鬆子仁,含蓄地說:“鳥餓了。”

韓霽當沒聽見,他吹了口氣,吹散了香味,抬手往嘴裡倒,下一瞬,胳膊上蹬來一隻鳥爪,緊接著鳥喙也擠了過來,他扒開它,一口吃下鬆子仁。

“啊——”鸚鵡尖叫。

“彆作妖,吵到人了。”海珠彈它一下,說:“你不是不認識他?我教過你,不能吃不認識的人給的東西。”

“鳥生氣了。”鸚鵡不僅生韓霽的氣,還遷怒海珠,嫌棄她不配合,它一頭躥出去,悶著頭一個勁飛。

韓霽跟海珠不約而同加快步子,目光盯著鸚鵡,還有閒心嘮嗑說話。走出街巷,路上的人少了,韓霽小聲彙報他這幾l個月忙碌的成果。

“殺了大理的人,還截了他們的船,大理那邊知曉了會不會為難我們這邊過去行商的官船?”海珠問。

韓霽點頭,往返的官船的確是受到了刁難,因著有利益關係,事態可控。

“每艘船又增了二十個守衛,配齊了刀和箭,就是萬一發生爭執矛盾,再演變為械鬥,船上的守衛能保全行商,船進入大海就無虞了。”韓霽看著不遠處挖地的漁民,為了肥地種菜,他派人沿村普及肥地的法子,每年還定期給不擅長種地的漁民發菜籽及種法,如今掐野菜吃的現象少了許多,風裡的死魚死蝦的臭味也淡了,跟他初來廣南時相比,各方麵都有改善。

“跟大理可以不再來往,但我無法對他們搶擄大昭子民的賊行無動於衷。”他繼續說。

“我支持你。”路上沒人了,海珠伸手拉住韓霽的手,餘光暼到鸚鵡飛岔路,她大聲喊:“紅石村不在那個方向。”

鸚鵡順勢落在一方礁石上。

“真不認識路?”韓霽走過來問,他捏一粒鬆子仁遞過去,說:“掉在袖子裡了,給你嘗嘗味。”

鸚鵡偏頭,惱怒地大呸一聲。

“走了,不理他,落我肩上來。”海珠給它遞台階,問:“渴了吧?”

鸚鵡咂巴下嘴,說:“渴了。”

“待會兒給你弄水喝。”

韓霽晃了晃手裡的鬆子仁,說:“真不嘗嘗?那我扔了,我吃膩了。”

鸚鵡的目光盯著一粒鬆子仁轉,眼瞅著海珠捏了過來,它動了動爪子,在鬆子仁遞到嘴巴時,鳥喙一啄,吃到了。

走進紅石村,屋頂炊煙嫋嫋,村裡不見什麼人,也不聞人聲,這在農家不常見,在漁家卻很正常,家裡留個煮飯的人,其他人都去海邊趕海了。

走近於家,還沒進門,大黃狗嗖的一下跑了出來,它揚著大尾巴站門內,不吭不聲不搖尾。

“你在家啊?你放心,我們不在你家吃飯。”海珠陰陽怪氣,她朝屋裡喊:“有人在家嗎?”

平生從廚房探出頭,看見人顛顛跑出來,“大姐,韓二哥,快進來

。”

大黃狗這才搖搖尾巴,

跟著進門的人走進院子,

人站著它站著,人坐著它坐著。

“娘不在家?你在做飯?”海珠往廚房裡看。

“我在煮粥,娘跟我爹去海邊了。”平生得意地說。

“不錯啊小夥子,會做飯了。”韓霽誇了句。

“跟我哥學的,他還會烙餅呢,我不行。”平生有些不好意思,說:“就是淘米添水燒火的事,多看幾l次就會了。”

灶裡的柴要掉,平生跑進去添柴,說:“大姐,你幫我看著火,我去找娘回來。”

“不去找她,我過來就說幾l句話,你韓二哥明早去家下聘,你跟娘說讓她早點過去,你們一家都去。”海珠說罷往外走,囑咐道:“你一個人在家關上門,天快黑了,有狗守門也不安全。你過來關門,我們走了。”

她站在門外,看見門從裡麵關了,她提醒再落上門栓,又囑咐一遍才跟韓霽離村。

“鳥渴了。”鸚鵡像是才想起來似的。

“在家你怎麼不說?現在都出村了。”韓霽回頭看了眼,說:“你彆說話,省省口水,渴了回去喝。”

“渴了渴了渴了——”鸚鵡大叫,“鳥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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