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行船,舵手降下一道船帆,船速慢了下來。海珠從住艙裡扯一卷席子出來,她露天躺在船板上,海上的夜風強勁,躺了一會兒覺得有些涼,她又進屋抱一床薄被出來。
一樓的船板上響起潑水聲,接著木梯上響起腳步聲,沈遂踏上二樓看她卷著被子睡在竹席上,他進屋拎了個椅子出來,落座了問:“你今晚就打算睡外麵?”
“我又不是傻,睡外麵做什麼?”
“你義兄可真夠意思,船上還給你備著衣裳。”沈遂有點酸,口口聲聲喊好兄弟,吩咐繡娘做衣裳的時候倒是沒想起他。
說起韓霽,海珠坐起來靠在欄杆上,望著西北邊說:“也不知道他到沒到西北。”
“應該到了吧,整整一個月了。”
沉默了一會兒,沈遂用腳踢她一下,“你怎麼不說話?”
“說什麼?吃飯的時候你的話就沒停過,該知道的我都知道了。”海珠挪開腿。
沈遂突然笑一聲,說:“還有一件事沒跟你說,你要有六嫂了。”
海珠一瞬間來精神了,坐直了問:“說說,怎麼回事?你在哪兒認識的?”
“我們之前去過的那個島你還記得嗎?你從海裡逮了隻大烏賊還是什麼來著,我喝醉了。”沈遂見她點頭,話頭一轉繼續說:“我這次過去住在島上漁民家,認識了他家的小閨女,她比你大一歲,叫青曼,是個溫婉又靈動的姑娘。”
海珠:“……青曼她爹就沒拿船櫓把你打出來?人家好意借你住宿,你打上人家閨女的主意了。”
“離開前我說會稟明我父母,三個月內會去提親。”沈遂仰頭望星空,明天就是中秋節了,月亮又大又圓,夜幕上星子繁多,映在青黑的海麵上,這是一道無邊無際猶如金銀鋪灑的路。
“夜色真好。”他突然來一句,“我想跟我喜歡的姑娘看日出看日落,看太陽高升和月亮落下。”
一陣風吹來,海珠打個噴嚏,還挺麻人的。
沈遂回神,說:“我娶她娶定了。”
“恭喜你,遇到了喜歡的姑娘。”海珠真心實意地恭喜他,“你真是好命,出生富貴,家裡的幺兒,爹娘疼著,兄姐寵著,交友甚多,還能遇到心怡的姑娘。”
沈遂朗聲大笑,這麼說來他的確好命,相比起來他不及韓霽地位尊貴,但生活順遂,跟海珠比起來,她吃過的苦他從沒嘗過。他打消跟父母爭執作對的念頭,想著他爹娘要是不同意他娶青曼,他就好好跟家裡說,磨三個月總會有成效的。
海上的風向變了,舵手轉動船帆,沒了船帆的遮擋,欄杆在風裡輕微顫動。海珠抱著薄被站起來,說:“我回艙睡了,到碼頭了叫醒我。”
她心大能睡著,沈遂卻是不敢睡,前方烏漆麻黑的,又有海上遇颶風的先例在,他怕死了,瞪著倆眼睛盯著天望著海,但凡來片烏雲遮住了星星,他心裡就要咯噔一聲。
日落前路過回安,天明了才到祥縣,離府城還要走小半天
。官船在祥縣碼頭靠岸,
夥夫和廚娘帶人下船補充淡水,
船上的兵卒下船到碼頭買飯吃,五十來個大胃口官爺下船,碼頭上賣吃食的小販忙翻了天。
沈遂看了眼蒙著床單的硨磲,下船買兩碗粉喊海珠起來吃飯。
“待會兒你盯著船,我要睡一會兒,熬不住了。”說著話連打兩個哈欠,他嗦了半碗湯清味淡的酸粉,擦著嘴說:“難吃死了,你慢吃。”
海珠也吃不進去,她下船還碗筷的時候見海水退潮了,她向碼頭上賣魚兜的攤主買個網兜,跑到沙灘上徒手挖蛤蜊,在沙坑裡逮拇指長的海蝦。
“齊姑娘,要開船了。”副舵手上船時喊。
“來了。”海珠在海水裡涮掉手上的沙,提著一小兜蛤蜊和蝦跑上船。
“張嬸,爐子可還有火?”她走下底倉問。
“昨晚就滅了,你要做飯嗎?我再給你生火。”
“隨便瞎弄的,打發時間,張嬸你去歇著吧,我自己來。”海珠把蝦和蛤蜊倒炒鍋裡,添水生火,轉頭見廚娘還在一旁守著,說:“張嬸,我自己來弄,你上船歇著。”
“天天在船上,看什麼都看厭了,我就坐這兒看你忙活,你弄你的。”
她這麼說了,海珠也就不囉嗦了。
鍋裡的水沸騰了,她揭開鍋蓋撈起蛤蜊和蝦倒冷水裡,蛤蜊肉裡還有泥沙,這些要剝下來洗乾淨,海蝦也要剝殼。這些往日都有冬珠和風平收拾,難得自己弄一次,她覺得怪麻煩的。
又捏碎一個蝦頭,張嬸笑了聲,說:“要不要幫忙?”
海珠搖頭,“不了,我打發時間的。”
她慢吞吞地剝蝦殼洗蛤蜊肉,等忙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