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龜龜——”潮平騎在門檻上指著院子裡喊,齊老三走出去一看,盆裡的海龜爬出來了。他走到廚房門外說:“海珠,你的龜看樣子是餓了,爬到院子裡來了。”
海珠“哎呦”了一聲,兵荒馬亂的一天,她把躲在盆裡睡覺的老龜忘了。
“你們在家看著火,我帶老龜去海裡尋食。”她扯下圍裙搭椅背上,交代燒火小能手:“一直燒小火,用小火燜煮,湯沸而不溢。”
老龜已經爬到大門口,海珠去給它開門,一人一龜踩著濕淋淋的泥土出去了。
陰雨天天色昏得早,海珠把依著原路前行的龜轉個方向,她要帶著它去碼頭,路雖然遠了些,但安全。
“再等幾天,等木板車打好了我拉車送你去海邊。”她縮著脖低聲嘀咕。
沿路的人家大門緊閉,東家在說笑,西家在拌嘴,偶爾摻雜著砸東西的聲響,海珠豎起耳朵細聽。
前方不遠處的腳步聲加重,海珠抬起頭看過去,她還沒敢確定,對方先認出了她。
“我聽你二哥說你養了隻大海龜,想著就是你,你這時候要帶它去哪兒?”
是沈遂大哥,海珠喊了一聲,說:“去碼頭,帶它下海捕食。”
“這寒冬臘月天,碼頭上多冷,到我家來,讓它幫我們把小池塘裡養的魚清理了。”沈老大往家裡走,繼續說:“聽說這場雨要下五六天,雨水多了池塘裡的水漫出來,院子裡腥臭難聞。”
沈家的奴仆聽到說話聲開了門,得了吩咐小跑到路上把大海龜抬了起來,海珠隻得跟上去。
沈二嫂得了信繞到前院來找海珠,見麵就說:“你送來的醬我吃了,拌粉的時候滋味不錯。”
“烤肉沾肉的時候也好吃,你下回試試,吃得慣的話,我下次再做了給你送來。”兩人的生活圈子不同,在一起也沒多少話可說,也隻能談吃喝。海珠又說了她今晚燉了蜜汁火腿,“不知道好不好吃,我還是頭一次用糖水燉肉。”
“好吃了給我說,我也燉了嘗嘗。”
“行——”
水麵蕩起大動靜,老龜從水底遊出水麵,海珠正琢磨著它這麼快就吃飽了,就見它又沉了下去。
“二嫂你回去吧,外麵挺冷的,我等它吃飽了就走。”海珠點了點水麵,說:“我們都是熟人了,哪還用得著你站寒風裡招待我。”
傍晚比白天還陰冷,沈二嫂為了好看穿得單薄,站在寒風四起的池塘邊的確受不住,她也不假意客氣,說:“行,我先回屋了,你走的時候也不用打招呼。天暖了你再過來玩,正好再過幾天小六也回來了。”
“剿匪情況如何?”
這時一牆之隔的偏院響起一聲乾咳,沈二嫂咽下到嘴的話,說:“具體情況我不清楚,等小六回來了你問他。”
老頭管得住兒媳婦的嘴,他兒子可不聽他的。
健壯的奴仆搬了梯子來給燈籠添燈油,院子裡有了光,陰雨朦朧的沉重削減了許多。海珠托人幫她
留意著水裡吃魚的龜,
她跑回去拿了銀子,
快步跑到街上買燈籠。
燈籠拿回去就用上了,一盞墜在廚房的牆壁上,兩盞掛在堂屋裡。屋裡亮堂堂的,人的心情也明媚許多。
蜜汁火腿燉了近兩個時辰,海珠在誘人的香味裡又炒了兩盤香乾,想著要是火腿燉得不好吃,還有下飯菜。
“聞著香,吃著應該不差。”揭鍋蓋時,秦荊娘吸了吸鼻子,她用勺子舀了塊兒火腿問:“誰先嘗嘗?”
各個閉緊了嘴巴不出聲。
“我先嘗。”海珠自詡在吃食上接受能力更強,她拿起筷子挾走勺子上棕紅色的火腿肉,肉上掛著濃稠的汁水,像煮化的豬油附在肉上。
冬珠和風平俱是仰著頭眼巴巴地盯著,隨著她的咀嚼皺起了眉頭。
“味道如何?”秦荊娘問。
“軟爛香甜,汁水偏甜火腿偏鹹,糖水燉化了,跟火腿的肉香和鹹味混在了一起,不是方糖在水裡融化的純甜。”海珠表示非常可口,“端上桌吧,我把米粉煮熟了就開吃。”
鍋裡的水已經沸騰了,海珠把泡發的米粉丟進鍋裡,煮透了撈碗裡,在屋裡憋了小半天的齊老三和齊阿奶出來端飯。
蜜汁燉火腿極受歡迎,當地的人口味本就偏淡,菜裡多放兩顆花椒就嫌棄麻嘴,這種甜而醇厚的滋味在她們嘴裡是另一種鮮。
冬珠和風平都是舀了火腿汁拌在粉裡,一口火腿肉一口粉,桌上的香乾從頭到尾就沒碰過。
吃得暢快,心情自然極好,也不知道是不是齊阿奶的勸說起作用了,冬珠不再對秦荊娘臭著臉說硬梆梆的話。
飯後齊老三去洗碗,齊阿奶打水先給小孫子洗臉洗腳,她問海珠晚上是怎麼安排的,“你娘是跟風平睡一屋?”
海珠看向冬珠,說:“今晚我一個人睡,你去跟娘睡?”
“太擠了,我不過去,白天又不是不能見麵。”冬珠端著水盆鑽進姐妹倆的小屋。
她不稀罕風平稀罕,樂顛顛地拉著秦荊娘到他睡覺的屋,手腳勤快地拿盆舀水。
秦荊娘見了趕緊奪過盆她去打水。
“好了,風平有人照顧了,我也能輕鬆幾天。”海珠輕快地說,“我也回屋睡覺了。”
一家八口人就齊老三最後睡,他要等所有人都躺床上了,再端水進去伺候他二哥洗漱,一早一晚各一次,洗得勤了身上才能沒味道。
“姐,明天是不是就不去擺攤了?”冬珠縮在被窩裡問。
“嗯,沈大哥說要下五六天的雨,下雨就不去擺攤。”
“我們要是也有鋪子就好了。”冬珠喃喃。
海珠睜開眼,側過身說:“你還想一直擺攤賣餅?不打算回去了?”
冬珠愣了一下,她都忘了年後還要回去的事了。她煩躁地在被窩裡彈腿,她想賣餅-->>